“不是。而且无论是不是。我都会说不是。”以查说。他的一只手从头顶挥到腰间,摸到老鼠,把它托在手心上,老鼠激动的吱吱直叫——
希舒太吃惊了,以至于忘记了那就是自己。
他听着以查和伸肠·衬继续在说话,但很快听得没那么清了。清醒的噩梦再一次抓住了他——它一定要发作似的——恶魔布满鳞片的手心在他的爪子下面消失了。
希舒站在咯吱作响的升降台上,沐浴于稀疏的荒原之风。
空气模糊,还总是变出鬼脸般的花纹,他直愣愣地望着它们一会儿,发现那是穿行在其中幽灵搅动了空气。幽灵们轻松来去,窸窸窣窣啃食建筑的外皮,把植物暴露在外面的枯干根系撕成一条一条。远处有许多僵尸在废墟上漫行,以群为单位,像很多霉斑,遇到了舒适的环境,加紧蔓延。
这就是杀生域的外观。希舒默默地想。真够可怕的。他发现相较之下,自己对于噩梦为什么又突然发作没那么在意了——对。他告诉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噩梦消失。毫无疑问,这是自我欺骗。
希舒顺着升降梯下来,走在地面上。
一般而言,秩序之源的地面分为两种:
洁白的,类似大理石的硬质表面,和由秩序之光组成的,能量性质的更硬质表面。
当然,那是以前,在恶魔之主别西卜来过之后,表面又多了“碎石滩涂般的半硬质表面”和“黏着一层地狱岩浆和焦油的半硬质表面”的变化。后面这两种变化都不被建议落脚。
但不管怎么样,杀生域的地面的恶劣程度还是远远超过了以上两种。杀生域的地面不是硬质的,光从理解上就很困难。走在上面的时候,只要有一刻没在用力就会往下掉,好像它专门是给没有重量的生物设计的一样。它的质地比它的外表更恶心。而他之前一直以为是反过来的。
希舒忘了自己会飞这件事。他经常忘。但这次一点都没能记起来。
他停停走走,边走边看。他从来不知道旅行是什么意思。外派工作也基本没参与过。秩序之源的一些规定遗失了,另一些规定变成了习性。例如:“没有音调的谈话是好的。因为不可以虚妄的节奏来操纵真理。”而众所周知,杀生域人人(不是“人人”,但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好,或许伸肠·衬是个例外)都能唱上两句,音调更是千变万化。
总之,他从来没来过杀生域——死寂之地。死灵诞“死”之所。“杀生域是世间至恶之地。我们应做如此理解。”他不记得这是哪位天使告诉他的了。
那么,长官,混沌地狱,杀生域,和终道之末的邪恶到底有什么区别?他当时可能这么问了。要么就是旁边的天使问的——都差不多。
而回答是——
混沌地狱很邪恶,而且它看起来比实际情况更邪恶。杀生域很邪恶,而且实际情况上比看起来的样子更邪恶。终道之末不仅仅是邪恶而已。如果要严格讨论,邪恶在其中的占比无关紧要。
然后,回答又说:
这就是相对数据不具有意义的地方。
你学会了吗?
希舒使劲挠挠脑袋。如果他这辈子能有一刻理解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就好了。他还是不明白。现在他得把精力集中在脚步上。
这真的很困难。但希舒吃惊地发现自己很快地掌握了诀窍。
他还是没想起来飞行。这里的空气让他冒不出一点念头。翅膀一扇可能就会刮到三个幽灵。
不过,现在他有功夫注意更多了。软质地面上那些他以为是植物残余的东西不是植物,大部分不是。油腻腻,脏兮兮的腐烂长叶子,它们不是……
他闷着头一直向前走踢了踢一丛脚边结成一团的那种东西(不要踢路过的草木,这会为你犯下罪行),它们散开了。它们不是腐烂的长叶子。
是弄脏了,又风化了的羽毛。
天使的羽毛。
他吓得飞了起来。废墟就在它眼前了。那些倒塌的,长满霉斑又拌进了灰尘的碎石有本来的颜色。它们应该是白色的。他一边吓自己一边想。然后真的被吓到了。它们绝对是白色的。那里面的蕴含的残余能量即使是它也感受的到。废墟的形状也在他眼中越看越熟悉。它来自于一个巨大建筑的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