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还是男孩的样子。除了他不是男孩。他脸蛋饱满,眉目有神,腿的数目正确。简单又难得。阿西莫夫双手放在那本书的皮封面上,把它合起。
“拉斯诺洛·班琴斯·朗。”可以看出来,他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提取出了谈话中的重点,并继续着自己的测试。他认真地念了一遍又一遍这个新名字,最后接近对空气自言自语。
这个过程并不短,以查没有打断他。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阿西莫夫最后总结道。
“我猜不止名字。”以查说。
从目前的现象看,不喜欢的可能还包括突然出现的长头发。它们自然地变长了,在空气中自己卷起来,变得乌黑。发梢没有重力似的漂浮着。它们碰在一起,从外到内闪现光泽。男孩像猫扑自己的尾巴一样好奇地抓了抓它们。那些头发确实扎根在他头上。
他撇了撇嘴巴。
以查耐心地观察着。阿西莫夫。或者拉斯诺洛·班琴斯·朗。他们二者其实并不匹配。他们可能不是二者。
蓝色的小鹿打了个激灵,长出了黑眼圈和尖牙。
啊啊啊啊啊啊。它像风箱一样叫道。
“我能要一面镜子吗?”阿西莫夫又道。“谢谢。嗯。”他边说边拿起镜子照。感谢纯属多余,以查没动。边上的一面镜子在男孩抬手的时候就自动划过一个半圆,圆润地飞到他面前。
阿西莫夫对着镜子捏自己的脸颊。镜子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变厚了,边缘积满了灰尘,铜的镶边和把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上面组装完毕。
镜子里映出一张饱满的脸。天真可爱,眉目有神。只是皮肤变得非常苍白。他把书放在一边,反复摸自己具有病态新颜色的脸蛋。“嘶嘶。”然后装模做样地呲起牙齿。
“你有很多问题可以问。”以查道。
“你能都回答吗?叔叔?”苍白皮肤的男孩反问。
任何情况下,在恶魔的语言系统里,“叔叔”都是个极其冒犯的词,和其中百分之九十的词一样。
“那倒不能。”以查回道。
“啊哈。”男孩嘻嘻笑了。
刚才还不在房间里的寒光突然出现,乖巧地汇聚在他的牙齿上。
“那本书能回答相当多的问题。”以查说,平静地指了指被丢在一边的《与维里·肖同行——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传记精修版》。
相当多问题。关于形态。意识。意识形态。前因后果。空白。对于空白的猜想。假说和它的三十个解决办法。虚幻的层次。真实的边界。不准确的过去和未来的可见路线。都能回答或者假装回答。这里他介绍的是百分之百的实话。做邪恶引诱工作的时候总得说实话。但还不一定能被采信。就像他准备了许多答案,但不一定被提问一样。
邪恶不一定总是能得到展示自己的机会。就是这么残酷。
越是残酷就越是要耐心。“你仅仅看了不到十分之一。和我们之前谈论的一样。如果你看完它。你就可以成为这里的主人。”他继续说。
阿西莫夫若有所思地眨眨眼——两只眼睛并不同步——然后松开手。
镜子先是自然向下掉,然后像是遇到了一场狂风。“啪”地拍在了天花板上粉碎。以查向后靠了靠。那些带有反射性质的碎片还没能落至他们头顶三寸就被一场分散的小火点燃烧尽了。
小火短暂的照亮了周围——出于建筑材料变更的缘故,这里已经迅速的变暗了。辉煌的墙面被黑曜石和安息岩代替了。浅蓝和激流紫被深红丝绒代替了。
深红丝绒里没有丝绒。
“你可以保留自己的新名字——或者从你的角度,旧名字。”以查耸了耸肩膀。他现在坐在一张猫头鹰翅膀组成的硬皮椅子上——它没有想象中或者刚才那张椅子的一半舒服。
芳香烃开始弥漫。冰做的轨道正在滴血。大臣们路过的时候不说话了。他们转而发出声呐信号。
“我能理解如果你不接受。”以查看着依旧闪亮的两颗红眼睛——它们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它们早就是该是的样子。“如果要这些。等于相信你的生命从头到尾都是被别有目的虚构的。我也能理解你接受。毕竟这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如果你没有话要问我,为什么不继续看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