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冷风卷进大殿,寒气从龙焰的背上只往身体里钻,他紧抱着剑,蜷缩着身子,眼前越来越模糊,天地开始旋转,下坠,在昏黄的灯光下,他仿佛见到一个苍老的身影,那个曾经无限崇拜的龙苦心的身影。
魏国的士兵涌进了楼兰城,到处都是喊杀声,大火在城中四处燃起,在夜风的煽动下,连向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在一片死气沉沉的大漠中,这个原本亦死气沉沉的楼兰城突然不再沉寂,但或许,这也是它走向真正死城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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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皇廷。
半张脸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满是疲倦与伤感,唯有两道深邃的光,在那黑暗中格外显眼,如剑芒一样的目光。
“其实每个人都不用这么傻的,都有私心,为何要逼迫自己为别人付出,只要稍稍学会那么一点点无情,得到的,就永远比付出的要多。”
“为了一个女人,龙风可以成了那幅样子,可是你想过没有,爱本就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是有了你这种傻子,它才会被传的神乎其神,到头来,你得到的只有眼泪,流不尽的眼泪。”
“龙焰,你枉为一代枭雄,雄霸天下,终究为情所牵绊。君王可以逆天弑父,可以同室操戈,但是,你这个大笨蛋,永远学不会王者的无情。”
“你们都是傻子,龙焰,龙风,雪莲,还有你,东乡,你们这群笨蛋永远不会理解一个王者的心,你们只配用自己的尸体,巩固王者的大旗,那是你们的命。”
“朕是不是也是个傻子呢?朕又得到什么?”
“朕失去什么?”
“朕得到什么?”
“朕是不是也一样傻呢?”
……
“朕,也算是个傻子吧。”
“或者,朕连个傻子都不如。”
一滴眼泪滴进酒杯,在酒中慢慢化开,在无边夜色下,泛出浓重的黑色,狂饮而下,酒入愁肠,又化作无数眼泪,却再也没有能容得下它们的地方,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它们偷偷砸在地面上,或者砸在那无数鲜血染就的皇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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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终于懒懒地升起,但是很快又躲了起来,似乎不忍心看脚下的这座城。
未燃尽的木头冒着青烟,偶尔还发出“噼啪”的爆鸣声,街道上,小巷里,到处都是死去的人,有的被斩断了脖子,有的则被捅的满身窟窿,地面和墙壁满是血红,像极了仍在留着血的伤口。一队队士兵在死人堆里做着最后的扫尾,搜刮财宝,杀掉还未死去的人。
内河里也飘着尸体,在流水中沉浮,整齐地排着队,飘向圣洁的罗布泊。
龙焰拉开大殿的门,阳光并没有像预料的那样灼痛他的眼睛,天空满是大团大团的乌云,不见天日。他向前走了几步,看看空旷萧索的王宫,心中闪过一丝酸楚。一片枯黄的叶子贴着地面飘过,却并不落地,龙焰仔细一看,竟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枯叶,而是一只蝴蝶,他苦笑一下,坐在石阶上,剑架在肩膀上,脸则紧贴着始终冰冷的剑鞘。
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魏国的士兵竟然耐不住性子,提前冲了进来,他们看看闭目而坐的龙焰,脸上顿时堆满了笑,众人扬扬手中的兵器,一步步逼近。龙焰则仍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动作。
几声惨呼,盔甲被长剑划破,那些士兵满脸惊诧地看着面前的龙焰,但是他仍然闭着眼睛,不是他动的手。
一柄长剑,上下两刃,中间一道凹槽,由剑尖滑到剑格,血珠顺着剑刃滑落地上。
龙焰睁开眼,笑笑道:“你不该回来的,修明,去追百姓们吧,拿着我的剑,做他们的王。”
水修明甩干剑面上的血,道:“我一直都没有离开,你也一直都是我的王,不要固执,跟我走,你有自己的国土,有自己的子民,一定可以重新开始的。”
龙焰苦笑一下,道:“修明,你知道吗?东方的古时候,有一个叫项羽的人,也是打了败仗,但是却没有苟活,他拥有半个中原,数百万民众,几十万大军,而我,我什么都没有。你不用劝我了,我活的太累,只想歇一歇,如果你真的想要帮我,那就杀了我,然后带领百姓,摆脱屈辱,带着他们走,到没有战争,没有压迫的地方去。”
水修明长叹一声,道:“好吧,闭上眼睛,我送你。”
龙焰一笑,闭上眼,道:“谢谢。”
水修明扬起剑,凝注许久,突然大喝一声,挥剑斩向龙焰,却又在中途剑走偏锋,划过龙焰头顶,削断他的几丝头发,随后食指勾住剑身上的凹槽,其余四指松开剑柄,剑绕着他的食指划出一个圈,剑锋则横向自己的脖子。
温热的血滴在龙焰脸上,他睁开眼,看到水修明断开的脖子和染血的笑脸。水修明直挺挺地跪倒,像是在努力地说些什么,但是却听不清楚,剑掉在地上,装在宫内的石板上,回音不绝。
龙焰抱住倒向自己的水修明,轻轻合上他的眼睛,像抱着龙风一样抱着他,一脸淡然的笑。魏国士兵又冲了进来,龙焰瞟了他们一眼,慢慢闭上眼,双手轻轻拍在在水修明背上,很轻,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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