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先回局里,开个案情分析会再说。明确了调查方向,看到更巨大的、由凶手书写的蓝图,他们才能有的放矢。
市局刑警队重案一组办公室。全员到齐。
养老院的案子一直是由王家兄弟挑大头,文沫和闵三行帮忙。四个人,查一起案子,人手原本应该够的。因此郭建峰、秦凯和李承平就没再插手,除了王家栋每天向郭建峰汇报进展之外,他们对此案没有太关注,尤其是在尹保江闹了个大乌龙之后。
闵三行他们四人一起回来,表情严肃地把最新发现一一说明,末了还加上他们的推测,郭建峰立刻意识到养老院发的案子,也许尹保江有夸大的成分,却也好死不死地歪打正着了:这些死者里,肯定还有死因有可疑的!
他不由地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文沫,问道:“你怎么看?”无差别杀人的连环杀手啊,真的假的?如果真有其事,这案子放眼全国,也是重案要案的级别了,他们历来平静的x市何德何能?
文沫觉得压力山大。一直以来她原来的工作套路都是地方上的同行碰到棘手案子,再请他们过来,到她手上的案子已经确定为同一凶手的所为的多个受害者了,她只需要运用所学知识,配合经验,给出一份凶手的分析结论。
说难也难,站在凶手的角度设身处地地想他从想,透过他作下的罪恶窥探他的内心世界,如何被扭曲、如何一步步走向犯罪的深渊,并不容易。说简单也简单,就被老翁卖香油一样,做得多了,唯手熟尔。
但现在反其道而行之,让文沫直接判断会不会存在这样一个凶手,他到底又有多少个受害者,本身并非文沫擅长的工作。而且他们手上现在有什么?只有一份尸检报告,一份监控录相,几句根本没有形成证言的闲谈。
没有尸体,缺乏最基本的物证,似是而非的推断,就可以判定是不是连环凶杀了?也未免太过草率了些。
可当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文沫那句证据不足,无法判断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可也没办法违背良心就一口咬定要以连环凶杀案的方向侦破,只能避重就轻地选择转移话题:“是不是连环凶杀案,现在判断都显得草率。咱们还是立足现在已经落实的案子,再分出人手去查一查其他在1月到现在的时间段内死亡的老人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再讨论有没有并案的可能。”中规中矩的回答,毫无新意,郭建峰有些失望,这上面下来的,也不过如此呢,不是说记忆大致恢复了吗?她以前如果也这水平,大概就是传说中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幸亏文沫现在不知道郭建峰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更是没有把自己已经恢复全部记忆的事告诉包括程功在内的任何人,不然还真的想喷一口老血。她又不是神仙,光凭猜的就行!
无论多复杂的案子,都得着落到事实基础上。想要找出事实真相,则需要借助尸体和物证,如果有人证就更完美了。
本案难就难在,他们的假设没有机会检验。
赵柱一案,毫无疑问是谋杀。贡凡生一案,虽然警方没有拿到尸体做检验,但至少还有段监控站得住脚,也算有物证有影子,但李有金的死,如果真的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别说现在尸体已经化成灰了,就是尸体还在,法医能不能检测出止疼药注射过量都还两说。
至于其他人,更是连是不是被害的影子都没有。
当务之急,他们必须得再次走访这些死者的家属,重点问他们死者死前有没有任何特别反应,比如提起什么人想害他们,谁跟他们突然亲近,周围有没有其他老人的身体状况突然发生改变,还要劝少数尸体并未火化的家属同意警方开棺验尸。
工程不可谓不浩大,但这一次郭建峰没有犹豫,让他们几个先分工去忙,他则先去说服上级领导。
蔡平强被请到市局,又被带进审讯室,面对着坐到他对面两米开外一脸严肃的警察,虽然那张脸他并不陌生,但这态度嘛,却与之前在养老院时他们求他时大相径庭。
他也不由紧张起来,之前他态度鲜明地想与警方打擂台,底下人也极不配合,耽误警方工作,后果如何,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警察们都在危言耸听,事实上根本没那么严重。一条人命又如何?都说众生平等,生命本身没有高低贵贱,骗骗无知的孩童就算了,大人谁会相信?
没有高低贵贱?没钱你去医院看看病试试!病死在大门口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赵柱的死,没有人在意,无论他是被害还是意外,抓不抓得到凶手,对蔡平强来说,都无所谓。没有人追查,没有人过问,警方查不下去自然会放弃。
在养老院待得时间长了,蔡平强必须得承认,这份他投入过多的工作已经对他的性格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生老病死之于他,是比一般人都更能接受的自然规律。他见惯了生死,已经对此无感了。不能说他冷血,只是赵柱那样活着,连床都下不来,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他活着,护理员受累,他自己也遭罪。死亡对他自己、对养老院,都是解脱。
但蔡平强依然肯定,绝对不会是他们养老院里的任何人下的杀手。比赵柱身体更差,更需要卧床、拖得时间更长、脾气暴躁到难以相处的也不是没有,不都还好好活着呢吗?如果是他们自己内部人动的手,赵柱且还排不上号呢。
“蔡平强,这一次,我们动用正式的审讯室来找你询问情况,希望你能配合。”闵三行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冷冰冰响起,打断蔡平强的思绪。
“我真不明白,还能配合你们什么?这几天你们一直在养老院里查来查去,我能问问查到什么了吗?”
“案件在调查阶段,我们不方便透露具体细节,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们的问题就行了。”
“随便你吧。我知道的不多,不知道的不敢乱说。”他又不是犯人,搞这么大阵仗,以为他就会害怕?他靠在椅背上,无所谓地耸耸肩,先前的紧张也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