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身上衣着得体考究,经济条件至少良好,腕上还戴着块劳力士表,显然凶手杀人也不是为了求财,再加上伤害生殖器官这一明显不必要的行为,大约又是件桃色纠纷案。
这一类的案子是警察最不愿意碰到的。尸源无处寻觅,社会关系无从查证,桃色纠纷又往往带有隐蔽性,不问对人,就是跑断了腿也可能毫无所获。
怎么就没再往前多走一点,过了桥呢?过了桥,可就不用他们头疼了。
别怪警察碰到命案想往后躲,他们一个国家级贫困县,连法医都没有配置,现在带来的这位,是市局的法医,趁着周末碰巧来县里游玩,正跟老同学吃饭呢,老同学接到出警电话,一听是命案,顺手拽着他一起来了。
反正明天他们打电话到市局请求派人下来,任务也同样会落在他身上,谁让现在法医是稀缺资源,想找一个不容易呢。
现场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得带着尸体回市里解剖了。洛州县太穷,连个像样的解剖室都没有,一应工具还是十年前上级支援的,解剖刀说不定都已经生锈,他只能暗叹自己倒霉,这一趟出来没玩成还捡了份工作回去,不知道又要被好不容易交到的女朋友如何抱怨。
但没办法,职责所在,案情就是命令。
尸体移走,谢施朋自然也要被带走,包括报案人,一个都不能少。与谢施朋的垂头丧气相比,小偷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趾高气扬,大约一辈子最风光的时刻就是现在了。
现在谢施朋唯一庆幸的,就是警察的态度居然出乎意料的好,没有直接把他当犯罪嫌疑人,客客气气请他回去协助调查。他对此倒没有太强烈的抵触情绪,毕竟死人是从他车里发现的,于情于理,警察都得查一查尸体来源,他一路开车去了哪,在哪停车休息过,都得有个交代才行。
可上千公里距离,他一时半会儿又哪里想得起来,满脑子都是女儿失望哭泣的小脸,很懊恼自己怎么一时嘴快,答应了女儿一定回家给她过生日呢?
现在好了,他说了不算,连打电话通知家里人一声可能都做不到。他扭头看了一眼被堵在路中间动弹不得的车,手机还在驾驶室呢,不知道如果一会儿家里来电话了,负责看车的警察会不会在道路畅通之后将他的车拖回来的同时,顺便接个电话,告诉家人一声。
五天四夜的行车,只在困得不行时偶尔打个盹,距离上次真正好好休息,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小时,坐在审讯室里的谢施朋十分疲惫,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打不停,脑子都是懵的。
他只能看到坐在他对面的警察表情十分严肃,一张嘴不停地上下开合,说着什么,他也能听到,但连起来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对不起,原谅他大脑当机,什么也理解不了,只想就此趴下,先睡个昏天暗地才行。
他这番作态放在警察眼里,就是拒不配合工作,故意装疯卖傻,嫌疑自然陡增。
毕竟对于真正无辜的人来说,此时不正是喊冤的好时候吗?不是你干的,便拿出不是你干的证据,配合公安机关调查。像谢施朋这样拒不配合的,十有八九心里有鬼。
就算警察有心想审,也得明天再说了,谢施朋不配合,他们又有什么办法?连死者的身份都不知道,想要攻心为上也摸不清脉络,对犯罪嫌疑人既不能打也不能骂,再审下去他们还得伤心伤肝。
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难以入睡,其中肯定是不包括谢施朋的。便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也阻止不了他睡觉的欲望,实在太困,困到无法思考,被关进看守所的他几乎是立刻倒头入睡,鼾声震天,吵得同一监室的狱友从梦中惊醒,纷纷骂了几句娘。
郭建峰动用了几乎所有关系寻找秦凯的下落。
但秦凯是什么人?优秀的刑警,只要他不愿意被找到,自然有的是办法可以让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郭建峰其实早就明白,当初秦凯跟他打声招呼,说要出去办些私事,绝对只是出于他们多年共事的情分。秦凯想走,郭建峰即使不同意,也绝对拦不住。
他会去哪呢?秦凯走了这么久,手机关机,身份证没有使用过的迹象。
在住店和乘车都需要身份信息、买东西可以微信支付的现代,一个人刻意避开不用,目的似乎很明确,就是想失踪得彻底。
他肯定知道,长久不归队,工作会变得岌岌可危。警察队伍从来都不需要无组织无纪律的人。秦凯从前可是视工作如生命,比爱自己的家庭还爱工作的,会有什么事情重要到他宁可冒着丢工作的险,也一定要去做呢?
郭建峰理解不了。似乎从秦菲菲被发现死亡之后,他就已经看不透秦凯了。他女儿死了,他难过,这很正常。可是伤害他女儿的人死的死抓的抓,唯一的元凶首恶跑到国外去,也已经在不久前被抓捕归案。
如果他们背后有更大的幕后头领,国际刑警组织也在跟全球走私集团,秦凯一个小人物,不可能撼得动这庞然大物。秦凯肯定会有自知之明,不做以卵击石的事。
“这臭小子,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罢了罢了,我也管不着了,任你们去自生自灭吧!老子该吃吃该喝喝,大不了以后我这组长的位置也不坐了!”郭建峰一甩帽子,十分光棍地决定一切顺其自然,别总杞人忧天的事。
他不知道的是,他一心想要寻找的秦凯,此时正合衣而眠,身边还躺着个身材火爆的美女,他用的老年机突然响起铃声,在深夜格外刺耳。
秦凯突然惊醒,连带着旁边的美女都不满地嘟囔几声,翻个身继续睡,他则伸手拿过手机,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