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翠的双手紧紧攥着红绸,红盖头下的俏脸早已褪尽了血色,泛着一种病态的苍白,殷红的口脂点缀其上,像是吸过血的恶鬼。
内室里传来苏家兄弟大呼小叫的惊叫,正房喜堂里落针可闻,虽然隔着盖头,可林翠翠还是能感受到在场众人窥视的目光,当然,还有苏鹏栋绝望的注视,以及曹大春两口子仇恨的怒视。
“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鹏栋愣愣地望着与一尺之遥的林翠翠,声音里犹自带着一丝乞求的渴望。
林翠翠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手中的红绸被拧的皱成一团。
她要怎么说?说她只是被人看见跟秦大官人单独说了几句话就被传的有了私情?说她父亲为了攀附秦大官人准备顺势退了让她去做妾?
说她以死相逼才说动了家里人自己亲自来看一眼?说她为了这桩亲事跟林家已然决裂?说她带来的五台嫁妆都四台都是空的?
这一切,让她怎么开口?如果她这般说了,这婚事,就真的一点儿挽回都没有了。
“俺的儿啊!你还跟这祸害废什么话啊?”曹杨氏怒其不争地拍了苏鹏栋两下,“趁着她娘家人还没走远,赶紧找回来把人送走啊!”
“翠翠!你倒是说话啊!”苏鹏栋低下头看着地上这一端的大红绸沉默了一阵,突然大声地吼了出来。
“爹!爹!你倒是说话啊!”此时趴在苏老爷旁边的苏老大也说着相似的话,“你可别吓我啊~爹啊~”
“咳咳…咳咳…”面如金纸的苏老爷张口就是一阵猛咳,吓的兄弟几个又是一抖。
刚刚要不是苏纯财急救得法,苏老爷就只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了。这才好一点儿,苏老大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苏纯财凑了上去。
“大哥!你退后!”苏纯财说着长臂一伸就把苏老大给丢了出去。“三哥,快去外面找映蓉过来。”
“嗯,嗯。”短短几刻钟,苏纯生的脑门儿上就爬满了汗珠。听到苏纯财的吩咐,一点儿不敢耽搁。拔腿就窜了出去。
“咳~”苏纯财屈指在苏老爷胸腹间按了好一会儿,随着一口浓痰咳出,苏老爷终于又喘匀了气儿。
“爹,你消消气儿。来,先喝口水。”见苏老爷缓过来了,苏老大摸了下头上的冷汗,赶忙递过一杯水。
“咕咚~”一口水喝下,苏老爷总算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对着周围的几个儿子缓缓地开了口,“去,去叫那妮子的娘家人过来,问,问个清楚!”
“嗳。嗳。”几人齐齐应声。
“今儿,就,就当是咱家请乡亲们吃顿便饭。”苏老爷眯缝着眼,一家之主的架势又回到了身上,“那妮子。还给送回村里的客房去,等事情问清楚了,再说。”
“嗯。”苏老大苦着脸点头应是。好好地婚礼闹成这个样子,真是又伤财又伤心。人财两空说的就是他。
“四儿啊~”苏老爷艰难地抓住苏纯财的手,“爹知道你人脉广,这林家的事儿,还得拜托你费点儿心了。”
“爹您放心吧。”苏纯财虽然极不想趟这淌浑水。可面对这样的苏老爷,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您就别管这事儿了,好好躺着,外面有我们哥几个呢。”
“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苏老爷也明显感到自己精神不济了,“秦大官人可不是咱们泥腿子能惹得起的人。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
“嗳,嗳。我们省得,爹你就好好歇着吧。”苏二哥见苏老大有些不甘心的还想说啥,赶紧出言接住了话茬。他可不想为了别人的脸面丢了自己的命去。
正好这个时候苏纯生也带了曲映蓉过来,苏二哥顺势拽着苏老大就出了内室。
正房喜堂里,距离苏鹏栋吼出那句话也有了一段时间,可林翠翠还是哑巴一样站在原地吭都没吭一声。
“林家姑娘,这个,事发突然。”苏老大腆着脸跟围观的各位乡亲们拱手行过礼,这才对着林翠翠开口说道,“这成亲是人一辈子的大事,草率不得。还请你先回客房歇息一下,以后的事,咱以后再说。”
眼看着几个退到一边的喜娘就要过来搀着自己离开,林翠翠还是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什么动作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