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双手搭在她的九头蛇杖上:“你真不知情?”
“不知道,您怎么就不信!”季琅自顾自站起来,坐到一旁翘着二郎腿,好像生气似得不看他们。
但他其实心里清楚,既然娘和大郎都感觉棘手,就说明二哥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季清平还乖乖地在地上跪着,他知道季琅说的是真的,也是他瞒着消息,没有及时把自己查到的东西告诉他,见屋中安静下来,他才幽幽开口道:“二叔当初遇上风暴,却大难不死,被泗泠的渔民救起,在海岸一带生活了两年,后来被泗泠皇室带走,在一个王爷手底下当护卫。”
季琅翘着乱晃的脚停下,他扭过身子看着季清平:“为什么不回来?”
“失忆了。”
“失忆了?”
姜幸眯了眯眼,这是最符合逻辑的故事走向,她却觉得不那么真实。
“嗯,那边查到的消息说,二叔被救起来后只能记住自己的姓名,剩下的一概不知。”
季琅敛眉想了想,脑中不知在思虑着什么,良久之后他才冒出一句:“然后呢?”
这次说话的却不是季清平,太夫人开口了:“然后,老二被一户人家相中了,在那边娶妻生子,过着平平静静的生活,突然有一天,他找回了记忆,记起自己是武敬侯府的二爷,恰巧泗泠使团要进京为陛下贺寿,于是合情合理的,他就跟随使团回来,出现在了使团名单上。”
季琅并不是很惊讶,或者说,知道二哥有可能在泗泠活着之后,他想过无数种可能,这当然是其中一种,就算他没有失忆,可能也会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若是这样,或许太夫人和大郎神情也不会这么凝重。
“娶了谁?”季琅的声音出奇地冷静。
太夫人叹息一声,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听说是泗泠皇族的一个公主,封号玉姫,这次来盛和亲的,是她的幺妹,姮姬。”
“所以才会出现在使团之中吗……”季琅轻声嘀咕一句,屋内又陷入沉寂之中,短短的几句话,将季家二爷在泗泠的轨迹说得清楚,可是姜幸总觉得这个结果非常窒息。
季珏娶了敌国的公主,这样的故事她只在话本里听到过,但即便那人不是公主,没有这样特殊的身份,远在安阳为他守了那么多年寡的二夫人又将以何自居呢?
而造成这般结果的原因,是季珏的失忆,他不记得前尘往事,别人怪不得他。
季琅忽然从椅子上窜起来,把众人吓一跳,就听他轻松道:“事到如今,瞒是瞒不下去了,娘说的对,总不能等二哥到了府门口,再将实情讲出来。”
“知道要告诉,关键是怎么告诉!”太夫人没好气地戳了戳九头蛇杖。
“还怎么告诉,用嘴告诉呗,别看二嫂柔柔弱弱,她可是府上最能顶得住事的人,她明白该怎么做,反倒是二郎那小子不好办,就交给我。”季琅拍拍衣服,好像说完就要动作,临到门口时候忽然转过头。
“陛下有说她是什么意思吗?”
那一刻,屋里的空气一下凝固了,姜幸发觉,似乎这个问题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太夫人冲季琅摆了摆手:“让二郎千万不要闹事。”
末了又补了一句:“尤其是老二回来之后。”
季琅愣神片刻,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说完就撩袍子离开了,姜幸看了看剩下的两人,对季琅把自己丢在这里有些不满,可是转过头一想,现在自己也算是季家人了,季琅把她留下,或许是让她安抚安抚太夫人,她刚要张口,就看到季琅去而复返。
“幸娘,走啊!”
看样子还是她没有眼力价了,她扭过头看了看太夫人,就见她对她勉强笑了笑:“二郎夫妇那边,就要靠你们两个了,瑛儿有了身子,不论是她还是二郎,太过闹腾,对孩子都不好。”
姜幸倒是把这一茬忘了,之前去秋猎前,刚刚传出卓氏有孕的消息。
姜幸匆匆绕过季清平离开了,等到福禄堂的门关上,太夫人才又坐正了身子,对底下跪着的人皱了皱眉头,说道:“我知道你处事自有自己的一套,可是侯府是个大家,你不必事事都揽在身上,而且,祖母和你二婶娘也没有那么脆弱,什么事都经不起。”倒是没说季衡宇,因为他确实很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