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琅在密室里看了一天的书,出来时抬头一看天空,已是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近来发生了许多事,闲适不见,身后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追赶着,让他没办法停歇。
他关上碎玉轩的大门,转身隐入茫茫夜色中,本以为回到醉方居的时候,姜幸已经睡着了,没想到里面的灯还亮着。他呼了口气,在暗夜中,感觉一日的倦怠都被抚平了。
院中当值的红绸坐在小杌子上打瞌睡,夜里风凉,她肩上披了件斗篷,时不时纵纵鼻子,睡得颇香。
以往,丫鬟当值时是不会坐在院子里的,她坐在这里更像是等着给谁通风报信,季琅唇角一勾,也没叫醒她,撩着袍子一跃而进,看到外厅倒是黑漆漆的。他放慢步子,顺着亮光的地方一步一步走过去,隔着水晶帘,隐隐约约的,她看到姜幸趴在书桌上,似乎在艰难地写着什么。
撩开水晶帘的时候难免弄出了声音,姜幸以为是红绸,头也没抬,埋在堆书卷里。
“怎么了?是小侯爷回来了吗?”
季琅没说话,而是满脸好奇地走过去,靠近之后,才发现姜幸似乎是在抄写什么东西,东扭西歪的字在纸张上面像蛛蛛爬似的,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这写的是什么?”他伸出手指着其中一字
“妈呀——”姜幸吓了一跳,毛笔咣当一下掉到了纸面上,墨点散得四处都是,她边拍胸脯边抬头,一看到是季琅,急忙慌张地站起身,趴到书桌上,将她写的那些东西用身子盖住。
“小侯爷进屋怎地也不出声,吓死我了!”
季琅摸着下巴,好笑地看着她:“我还想问你,你怎么跟防贼一样防我,这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姜幸抱着桌子,双手把散落在书桌上乱七八糟的纸都扒到自己怀里:“没……没什么……就是随便写写!”
季琅看她欲盖弥彰的模样越发感觉好笑,绕过书桌走到她跟前,伸出手从她腰间掐了一下。禁不住魔掌挠痒痒,姜幸只能狼狈地扭动着身子躲避,季琅就趁这个空当从她身下抽出一张写满字的纸。
盯着看了两眼,季琅满是惊奇地叹了一句:“虽然写得是丑了点,但比你上次塞我小纸条可好看多了!练字而已,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说的是姜幸送他鲛珠的时候,手帕里包着的那张道谢的纸条。
姜幸听他说字丑,便踮着脚伸手够,袖子顺着洁白的两臂滑下,在空中挥来挥去,季琅故意逗她,从左边移到右边,右边移到左边,就是不让她碰上一星半点。
够了半天,姜幸恼羞成怒,索性不够了,转身背对他:“我不要了,小侯爷那么喜欢,留着吧!”
季琅没想她这么快就生气了,急忙凑近她,从她肩上探过头去。
“怎么生气了?”
姜幸转到另一边,季琅追过去。
“别生气了,我就是想逗逗你,真比上次好看多了,你晚上不睡,都是干这个呢吧。”
姜幸转过身,刚张了张口要说话,就看到季琅扬颜一笑,拉着她胳膊带到身前,双臂环过她腰身,一手按在桌角上,一手拿起笔。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季琅在她耳边道。
“你想练字,我教你,身边有个这么好的先生,怎么只埋头苦练,都不想着请教请教我?”
周身被他的气息笼罩,成日浸泡在书房里的他除了青草香就是墨香,姜幸缩了缩身子,让耳朵躲过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
“告诉你,你必又要嘲笑我……”她嘟囔一句,手上却从善如流地接住他递过来的毛笔。
铺开一张纸,随意翻开旁边的一本书,季琅眼里满是笑意,握着她的手,从纸上挥毫泼墨,一举一动间豪迈又大气。
可惜……想象得不错,现实却很冷酷。手把手教写字终究还是挺困难的,两人合力完成的一副字,也不比姜幸自己写得有多好看。
季琅有些懊恼。
“肯定是这个姿势不对,而且你的头有点挡着我了,我看不到写出的字什么样。”他企图解释,却解释得含糊不清。
姜幸寻思着,自己也没让他抱着自己手把手教啊……
扭过头去却笑眼看他,眼尾弯弯:“这样写形俱而神不俱,自然不好看,你不如手写一册,让我临摹,总比我凭空想象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