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卿言。”
……
朱晏亭进入中殿时,汗水已湿透重衣,穿堂之风钻入背脊里,贴背发凉。
太医令和曹舒等都在偏殿,她未去看,直向后殿最深处。
白烟浮似云,黻绣低如络,焚香消沉,血味上浮。龙床帷幔深深,光也照不进。
朱晏亭穿过一重一重遮障,脚步渐疾,直直往里走。
她看见似有宫娥还想来拦,抬起手自己扯落发顶串白珠桂枝金胜,扔到足底,珠子断坠一地,拔下尖锐簪子掷开,一头乌云散落。再弃了臂钏、玉镯、指环,甲套,金玉击砖石,锦绣流坠地。
直至只剩下雪白中衣,她蹬去鞋,赤足而立。胸口急喘,怒目圆瞪。
“孤身上再无尖利之物,可以进去了吗?”
再无声响。
终于安静了。
她喘着气慢慢靠近。
床帐里非常暗,像深深洞窟,若非锦绣堆叠,不知是天子之榻。
齐凌已陷入昏迷,他身上伤口被重新包扎过。
穿着外袍遮挡看不出,此时赤着上身才得以明见,一道可怖的伤痕覆在精壮身体上,直拖过肩,亘过腰腹。若一条长蛇,盘在他身上,汲尽了他的灵气。
他闭目躺着,仿佛已经没有呼吸。
朱晏亭木木站在他床前。
她从锦绣黼黻的一身华服,一路舍来,此刻只剩近乎赤身的中衣,才终于走到这里。
她感觉自己被一层层剥开,像初生婴孩一样。
汗水还在如瀑一样从额上往下流淌,刺得眼皮发颤。
视线模糊,看不清他面庞,甚至不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她脑中已空白一片,就这般站着,任由汗水朝下冷森森的窜。
不知站了多久,他终于动了动手指,眼睫处微闪了一下,似有一道幽幽的光闪过,苍白嘴唇开合。
她从口型辨认,是两个字。
“别走。”
顿时,泪水冲刷而下,比如瀑的汗水还要疾,还要密。
她俯着身,潮湿打捋的睫毛低垂着,恐碰着伤,手指无处可着,只得抓紧他身畔的锦褥。
解散的头发像乌云一样垂落,流泄在他胸膛之上,脸轻轻触到他手臂之侧。
“我来了。”
“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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