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垂首应道“诺”。
朱晏亭微微颔首“赐金。”
就在这时,少府谢卿忽而微微抬首,小声询问:“殿下,倘若宣室殿有要紧的吩咐,来不及了,也……要先呈殿下吗?”
他身宽面圆,一派敦默和缓的脸,眉梢轻动,语气却含着些微不著痕迹的讥诮——
这是混迹未央宫十数年的老内官,对一个初来乍到不明深浅、无母家傍身的皇后微小的、淡淡的嘲讽。
诸人皆知,今上强势,不比先帝温和脾性好。
虽然皇帝一般不插手内宫的事,但是难保有些妃嫔废立、移宫易殿的圣旨。
更何况,还有长信宫的太后不愿放手。
皇后一来,就要确立椒房殿统驭六宫的绝对权威,在未央宫老人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少府谢卿故意出言嘲弄,也是存着一分愿意让皇后撵去,也不愿跟着她在椒房殿吃亏的想法。
朱晏亭目光停在他的面上,这时恰好窗外一道闪电划过,耀亮了少府谢卿被青色锦袍裹起来的滚圆身躯,他断定自己收敛人心之初,不会重罚,腰板挺直,有恃无恐。
说不定驱逐他,反倒合了他的意。
这道闪电,同时也让她眼角恰如其时的,扫到了殿门外一角玄底金线的衣角。
她唇角忽有了一缕淡的几乎看不到的笑容,话到嘴边,复又斟酌,添上溢美之词:“昔者乾坤阴阳各守其序,是故唐虞成康,垂衣裳而天下治。陛下是贤明之主,我等众星拱北辰,各司其职,做分内之事,陛下怎么会见怪呢?”
少府谢卿小声道:“可从前的规矩,宣室殿下来的旨意,是不需要再请示皇后娘娘的。”
朱晏亭疑惑:“从前有皇后么?“
谢卿面色微僵:“这是未央宫的旧礼,先帝在时就是如此了,殿下要改,恐怕要先请示陛下的旨意。”
朱晏亭点点头,轻应了一声。
“那你就替我去请示陛下吧。”
说着,给他使了个往后看的眼色。
少府谢卿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身后传来了皇帝近侍曹舒的声音,然后便是齐刷刷拜倒之声。
竟不知皇帝何时赶到,在背后听了多久。
他吓的魂飞魄散,身塌腿软,转身拜倒在地。
“你叫什么名字?”
皇帝脚步没有停歇,从他身侧走了过去。
“禀……禀陛下,奴婢章台使谢卿。”
“章台使谢卿……”皇帝的声音沉吟着,思考了片刻,突然笑了笑:“朕给你一个好差事。”
谢卿抖若筛糠,正不知是祸是福,只听皇帝清朗的声音想起来,带着几分玩笑的不羁之气。
却如窗外的惊雷一样,猛然炸响在他的耳边。
“你喜欢循古,不若就替朕去问一问先王,你说的那个未央宫旧例,到底应当改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