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瘫痪男人对视的第一眼,我就判断出来,他是肉半斤,原名常云峰。
想到这一点,我心跳加速,并不是因为他姐姐抱我,而是我的大脑已然混乱。这里显然不是现实,应该是进入了更深一层梦境,这个梦是关于肉半斤的。
这是他的阴谋吗,还是无意进入的?
正思考着,场景模糊,等再次清晰起来,我出现在一座造型奇特的庙宇里,肯定不是国内的庙,带有鲜明的南亚风格。
天很热,道路上能看到往来不断的僧侣,他们穿着露出单臂的僧服,一个个很瘦弱,赤着脚走在炎炎的庙路上。
我看到一大群社会精英进入庙宇后面,我跟了上去,顺着林荫路走了很长时间,来到一处造型古怪的建筑前,白墙灰瓦,塔楼尖尖。
建筑前站满了人和僧侣。
僧侣吹着一种古怪的号角,发出的声音格外闹心,和国内的唢呐差不多,我判断出来,应该是一场葬礼。
这些精英,男人穿着黑色西服、女人穿着黑色裙子,一个个神色戚戚,阴云不定。人群里我看到了那个女孩,此时她比篮球馆时更成熟了一些,也更显憔悴。
我走过去站在她的旁边,她看都不看我,直接挽住我的胳膊,熟练的像处了很久的情侣。
我觉得不合适想挣脱,她挽得很紧,低声说:“小教授,我爸爸过世了。”
我怔了怔,停下挣脱,挤出一句话:“节哀。”
女孩抬头看着高大的塔尖,冒出滚滚黑烟,“他走了,他能去哪里呢?”
“他会投胎新的生命,你不要多想了。”我安慰了一句。
女孩侧目看我,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都白了:“再见到我,他会认识我吗?是不是这一辈子他的任务就结束了?我、妈妈、还有弟弟全都被他抛弃了。”她泪如泉涌:“爸爸临终前,我在他的耳边说,记住我,我是你的女儿,你的茵茵。”
我叹口气,说不出话。
“让我靠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她紧紧挨着我,微微闭上眼:“有你在,我踏实多了。小教授你知道吗,这个月本来是我的婚礼,说是要给爸爸冲喜。结果他过世了,我便推了婚事,给出的理由是要学古人三年守丧。”
我和这家人没什么瓜葛,但参加这种场合,听着死者女儿的内心独白,还是心里不得劲儿。
这时我看到了常云峰。
他坐在轮椅上,盯着塔尖上喷出来的黑烟,嘴里反复念叨着,“人活着就有意义,人没了就没意义……人活着就有意义,人没了就没意义……”
场景再次变化,我出现在一个阴森的地下室里。
阴暗的房间里,四面墙上写满了横七竖八的文字,这些字都是用某种深蓝色的颜料写成的,因为蘸得过多,颜料水沿着笔画流淌下来,弯弯曲曲,真是触目惊心。
房间里只有常云峰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看着文字出神。
我站在角落,看着这些字头皮都炸起来,正是恶魔的文字,不知他是从哪学来的。
常云峰艰难划动轮椅到了墙前,有一块小小的区域还是空白的,他亮出自己的胳膊,然后拔下插在轮椅边缘的一把匕首,在自己胳膊上划动,血流了出来。
他的喉咙里发出嗨到极点的声音,颤抖用手蘸着自己的血,混杂在一个墨盘里,黏黏稠稠成了深蓝色,他抹了一把颜料,然后画在墙上。
一笔一划写成一个恶魔的文字。
“最大的障碍就是这幅臭皮囊,”常云峰喃喃自言自语:“只有抛弃了肉身,才能链接最高的精神核心。”
“那你为什么不自杀?”我在墙角说道。
常云峰一震,哈哈大笑:“心魔,心魔又出现了,厉害厉害!神告诉我,修行路上会出现心魔蛊惑,果然来了!”
“别定义我,我就问你为什么不自杀!”我一句一顿说。
常云峰没有回头,一直呵呵笑:“为什么要自杀?神传授给我更好的办法,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这个心魔!“
他看着地上一尊雕像。我才发现,房间角落里摆放着一尊黑森森的低矮雕像,周围插着几根蜡烛,火苗微暗。
雕像是一个趴在地上,形若老头的生物,长相猥琐又怪异。我心头一震,肉半斤教我们清醒梦第一课,是复刻塑像,我的任务是复刻章鱼,而钱三串是一个趴在地上的老头。
和眼前的一模一样。
这是个巨大的阴谋,我心凉了半截,从一开始第一课,我们就落入这个陷阱。
常云峰始终没有回头看我,坐在轮椅上,看着满墙的恶魔文字,“神告诉我,可以通过做梦来抛弃肉身,进行链接,它来引导我进入最核心的秘密里。我不害怕死,我小时候就不害怕了,甚至盼望有一天可以自由的死去。但是经过神的教导,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