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每一个人都说一番感谢的话。
她饮酒的风姿好美。
一一一但她那“对她最好的人”是谁呢?
一一一她有什么话要说呢?
也许是因为酒意,方快安忍不住:这样问了。
相思抿嘴笑了。
她弹着指(她还是弹指的手势最是绝美,简直美到了绝楚)艳丽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凄楚,说:
“那当然是魏九千岁了。没有他的授计和重托我又怎能一一将你们引出诱来,引虎出山,一网成擒?是不是?”她又环起玉行带点娇艳忧伤的笑说,“真的相思姑娘早已给我们杀了,我这个相思旨在引你们相思之后真的想死。”
“我毕竟是姓朱的,怎么跟朱家天下作对?”朱胃也呵呵笑道:“大家以为我真敢跟魏公作对,我才可以为他剪除乱党。”
这时,锦衣卫,番子,王府军队,斤半堂高手,第九流好手,张弓搭箭,拔刀绰枪,全都呐喊了一声,一拥而入。
这时恰好外面响了一声雷,宛似从恒古千秋滚滚而来,又往未来岁月轰轰而去。
大家都在这一弹指间,发现自己都中了毒:酒里有毒。
当然真正的毒还不是下在酒里的,而是早就布于“相思姑娘”的一嗅,一笑,一举,一动,一回眸,一弹指间。
生命本就是一弹指的事,更何况是成败,更休说是相思了。
可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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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于九二年六月四日聚于中环丽港酒店
校于壬申年端午节叙于太古城康兰酒店
雪在烧
颊上映着雪意和火光
四周很荒凉,而且森寒。
大地都铺上一层雪霜,但不是很厚,有些土坳处有积雪,树枝上也凝着冰屑,不过大部分的土地,仍是湿漉漉的,也许这儿曾覆盖过雪,但已渐消融。这场雪下得还不足以掩盖这块疮痍大地,所以使得这残景更加荒凉。
雪意比雪降更苍寒。
——“钩拐二侠”都是这样想。
他们骑在马上,都感觉到深深的寒意,这就跟寂寞一样,真正的寂寞,也是刺骨的冰寒。冲动时热,寂寞时寒,人生就是时热时寒,到不热不寒。
他们替人“保镖”近二十年,钉板滚过、鲜血流过、水里火里冒过、大风大浪渡过,每次一上了马,就像是个带兵出征的大将军一般,趾高气扬,威风凛凛,从来也没有失利过。
也不知怎的,他们今天虽不是“保镖”,但一入这狼牙坳,加上这雪景森寒,他们两人,都怀念当日在十万大山力搏巨寇李创鬼,在太行山下格杀“十四太保”的壮怀激烈、轰轰烈烈来。
饮烈酒、骑快马、流敌人的血!
那是何等快意长歌的日子!
将军百战身名裂!
丁拐子和张钩子的嘴裂过、鼻骨裂过、虎口裂过、连手臼也断裂过,声名却不但不裂,而且还越来越盛。
他们是何等怀念那些日子。
那些餐见饮雨、江湖冲杀、快意长歌、和高手对敌而振奋的岁月!
——只不过,今儿不知怎的,一入狼牙坳,他们都觉得深寒刺骨!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