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丁韫成用手帕捂着脸,神情恹恹的,一路没说什么话。等他一从出租车上下来,脸上立马有了活力,一手拽着书包,一手拽着姑姑的手臂往门口挤。今天人尤其多,校门口水马龙,两人胳膊挨着胳膊走了几步,严誉便挣开手,站到他身后帮他挡着点人,低声催促他别停,继续走。
丁韫成听不进去人话,在混乱中反手死死捏住她的手腕,严誉咬着牙忍着不适,被他拉过闸机,走到学校里面,在喷泉前面强力撇去他的手,低头整理自己被捏皱的袖子。
“动不动就抓人,什么毛病?”
他晃了晃手上的书包,领着她往教学楼走,“我知道你以前在对面的学校读的高中,没来过我们这儿,刚才人又多,我怕你走丢。”
严誉还没适应他的亲近,没接话,跟着他往里走,两人之间硬生生沉默了好一阵,她才硬邦邦抛出一句:“你还知道我高中在哪里读的。”
好不容易听见她搭话,丁韫成低头绕开一杈石榴树枝,撇过头眼角含笑,“虽然我们一年才见两回,一回两句话都说不上,但是你毕竟是我亲姑姑,我们是一家人,你的事我当然都知道。你虽然从来都当我不存在,但是我作为后辈,当然不敢不尊敬、不关心您。”
“你说话很滑头,和你爸不像。”
他立刻道:“我要像他干什么啊……”
严誉顿住脚,将他略微青涩的脸庞打量一番。
他早已察觉到严誉被他的话触动,忍住内心的亢奋,语气颇为天真:“姑姑,我脸上有东西?”
梧桐道里,树下光影斑驳,一片阳光在丁韫成眉眼间扑闪跃动,偶尔能将他黝黑的瞳仁照得明晰透亮,充满青春的朝气与美好。他才十七岁。
“没有。”她垂眼,提高声量:“丁韫成,我想和你的班主任聊聊,你介意吗?”
“不介意。就是我成绩很差,你别生气。”
“我暂时不了解那些。”
“那姑姑想了解我什么?”
她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头,“走了,还有十分钟迟到了……”
他捏紧书包跟上去,在她身旁转悠,像只兴奋的小狗,不停地追问她究竟要了解些什么,严誉不回答。两人穿过闷热的广场,进了教学楼也没回答他自己想了解些什么。
严誉这点模棱两可的话弄得丁韫成心直发痒,跟严誉靠近的时候,酸麻夹甜的滋味不停涌动,什么热脸贴冷屁股,他第一次知道,人活着还会有这样奇妙的体验。
“欸姑姑,你会关心我运动会拿了几个冠军吗?”
“不会。”
“那你关心我的业余爱好,我直接告诉你好了,我爱跟人打拳,近身搏斗什么的。”
“你爱好私下暴力搏击?”她蹙眉。
他信誓旦旦:“那当然……不是。都是友谊赛,我又没有暴力倾向,我和我爸一点也不像,你再多了解了解我。”
严誉想了想,低下头,慎重地嗯了声。
家长会在学校的礼堂举行,丁韫成带错了路,等摸到了地方,周围的家长都到齐了,班上的家长席只剩一个过道的边缘位置,他带走她入座,蹲在她旁边絮叨:“姑姑,你觉得闷的话就从后面的门出去透透气,我就在后面。”
“你去后面坐好。”
他摸摸鼻子,侧头看看自己的老师,两人对视,老师尴尬一笑,也不敢催促他入座。
“我才发现你比我爸还能命令人。我不像他,你像。”
她抓着椅背不说话只是盯着他,一副受到人格侮辱的表情,丁韫成想起父亲的话,眼神微暗,刷地站起身,“就你会黑脸。”
说完便大步往后面走,不知道生了多大的气,书包都没拿,严誉将书包收拢到自己脚边,一提才发现重量极轻,用手摸摸,基本可以确定里面一本书也没有。
老师表情尴尬,上前问了严誉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