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被公主突然的警告吓了一跳,冷不丁就出了一身汗。他不由看向陛下,陛下皱着眉朝他挥了挥手。他连忙称是,退了出去。
直到现在想起,弄潮还觉得心肝乱跳。比起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果然还是驸马爷好相处。不过没想到啊,就驸马爷那小胳膊小腿的样子,居然能打败大将军张骁承。怕是,也是沾了南国公主的面子,揽了功吧……
卫锦兮完全没料到自己刻意塑造的形象会如此深得人心,甚至到了北国、哪怕得了功绩,还是如丰碑一般、呃,不朽。
用过早膳,宫里果然来了人宣卫锦兮觐见。这次召见,周帝未给卫锦兮任何推辞的借口。直接让人将马车候在了公主府门口,有点接不到人就不离开的意味。
殷昭得了消息,让宣旨的公公在门口稍等片刻,打发了一众随从,自己进了屋亲自帮卫锦兮梳妆。卫锦兮知道她定是有话要嘱咐,于是也不曾拒绝。
坐在镜前,卫锦兮一动不动。而殷昭也不曾说话,只是忙碌着手上的动作。像是,在比谁的耐心好一般。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和身后的殷昭,卫锦兮心中凄凄。曾几何时,她与柴秀也是这般的。思及自己如今的处境,卫锦兮提起唇角,率先开口道:“公主这是作何?亲自为锦兮梳妆,还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
殷昭轻声叹息,手上却不曾停:“皇帝哥哥,暂时不会杀你。但,万事小心。”
“公主忘记咱们是敌人了么?”得到提醒,卫锦兮反问,藏于袖中的手抓紧了袖口,“公主之言,会让锦兮以为,公主舍不得锦兮呢。”
殷昭将簪子给她戴好,双手在卫锦兮肩上拍了两下:“走吧,本公主有何舍不得的?莫让皇帝哥哥久等。”
卫锦兮晃晃脑袋,屈身靠近镜子仔细看了看:“公主的手艺还不错。”
殷昭瞪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卫锦兮讨了个没趣,也不再与殷昭纠缠。她挥了挥袖,独自上了进宫的马车。随着车厢的晃动,卫锦兮只觉着自己的心也在胸腔里浮浮沉沉。说不担忧是假。殷昭方才的态度,着实让她心中无底。殷昭应当是了解她这位皇兄的本性,她再三嘱我小心,怕是这位周国皇帝是真的十分危险。
对于周皇帝接下来会和她说的话,其实卫锦兮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毕竟这么多年,她都是在这种勾心斗角的压力之下活下来的。虽然现如今她已然决定遂了自己心愿去做事,但非万不得已,她还是想活着、回到柴秀身边。哪怕,只来得及说句“对不起”也好。
卫锦兮到了御书房的时候,周皇帝还没有从前朝回来。于是她只得随着带她来的那群太监一起站在门口候着。可一直等到了午时,仍不见皇帝回来。于是,卫锦兮知道,这位敌国皇帝,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殷天佑四年,柴秀十九,锦兮十七,殷昭十五或十六我也不造。
天气太热大脑转太快就死机了……
☆、第十四幕
周国皇帝殷晏出现已经是申时。殷晏就珊珊来迟向卫锦兮道了个歉。说是因了一份重要的奏章而没能走开。卫锦兮私下动了动在衣摆之下已经僵硬的腿:“国事为重。”
殷晏引着卫锦兮进了书房,着人看座,才和颜悦色地问道:“昨日宴会上人多,朕倒是未能将卿看得仔细。今日见着,倒是有些明白昭儿这些日子是怎么回事了。郎才女貌,卿这品貌与昭儿也算般配。”
胡诌八扯!卫锦兮抽动着僵硬的唇角:“不敢当。多谢陛下夸赞。”
殷晏似乎看出卫锦兮的不自在,突然露出自责的表情:“卫卿,伤势大好了?朕见着爱卿欢喜,倒是忘记卿也是才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
卫锦兮歪着头看他,那一身明黄晃得她眯上眼睛。她静静看着这位自己从未见过但却从出生就注定要效忠的帝王,轻轻笑了,有礼而疏离:“多谢陛下关心。”
“卫卿不过是失忆,便将自己真正的亲人朋友忘记了么?”殷晏微微蹙眉,本来还在龙案前写着什么的他停下笔来。细细打量着卫锦兮,殷晏眯着眼笑了笑,释然道:“卫卿,朕知道你为人小心谨慎。”
卫锦兮皱着眉头,方要说话。只见殷晏摆摆手,将笔置于笔托之上:“今日虽是你我君臣正式见面,但卫卿在南国为我大周所为朕早已详知。所以,卫卿不必以为朕是在试探你。就算你信不过朕,还不相信昭阳吗?”
“卫某只想知道,陛下大费周章将卫某弄到这里,为了什么?”卫锦兮摇摇头,并不想在自己到底是周臣还是殷臣这件事情上纠结。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纠结的意义。毕竟,卫锦兮可以是任何帝王的臣子,却只能是柴秀一个人的夫君。况且说起昭阳公主殿下,说实话,她还真信不过。初见殷昭的时候,她还是那副“天真单纯”的模样,不过是换了一方水土过了几年,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说昭阳公主没有心机,可能么?
“卫卿这话朕就不明白了。”殷晏浅笑出声,企图用言语与神情去化解卫锦兮的防备。只见他挑了挑眉,起身走到卫锦兮面前:“朕登基六年余,在朝外代朕游览中州风光的老卫卿奏报于朕,言明近来年龄见长,渐感心力不足、恐不能再做朕的眼,代朕看遍河山。故而,将卫卿你推荐给朕……子承父业。”
“卫卿,明人不说暗话。你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也要为你的老父亲,对我大周忠心耿耿、呕心沥血的老卫卿想一想。”殷晏拍拍卫锦兮的肩,语重心长。仿佛那落在肩膀的每一下都能拍进她的心里。末了,这位已将到而立之年的皇帝还不忘问了一句:“卫锦兮、卫卿!殷国稷和长公主驸马这个位置,对你竟有如此吸引力么?那公主竟有这么好,让爱卿这般惊醒之人都跌入温柔乡出不来了么?”
卫锦兮不答。她知道殷晏并非是要她回答。
果然,殷晏很快舒展了眉头,温和地一笑:“朕那七妹,也是我大周数一数二的美人,性情脾气都是极好的,可入得爱卿法眼?”似是怕卫锦兮不信,殷晏很快补充道:“关于爱卿的身份,也大可安心。朕倒是没想到殷皇帝会如此摆了老卫卿一道。不过就算柴钰琥千算万算,却也料不到……总之卫卿放心,柴家能给的,朕也都能给卿。”
殷晏果然是想拉拢自己的。卫锦兮暗想。可如今自己该如何回答是好?自己的身份,本以为会就此暴露。却不想因了战事的白热化,两位皇帝都不约而同选择了三箴其口。而眼前的这位,居然以为自己喜欢了柴秀便是所有女子都可以。把自己当作男人来看待了么?
卫锦兮打心里不喜欢这位皇帝。为了所谓的霸业,他牺牲了一个妹妹,马上还要牺牲第二个。这样的人,居然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盲目效忠的。思及此处,卫锦兮婉言拒绝:“陛下虽玉口金言,然卫某已有婚配。怕是没这个福分了。”
“既然如此,朕也暂时没什么可以再与卫卿促膝长谈的话题。下月十五,朕依旧在此等候卫卿。”殷晏似乎早就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并没有因此发难。却在卫锦兮要离开的时候出声提醒:“只是有一件事,卫卿怕是不记得了。在卫卿重伤的时候,昭阳是用花轿将你抬回府中的。虽然没有太正式的宣布,但在京都的老百姓心中,你已然、是昭阳的驸马。”
“就算如此……”卫锦兮冷笑,“卫某的身不由己,一定会得到理解的。话不投机,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卫卿!”虽然被几次拂了面子,殷晏还是耐着性子唤道,“你步入此间想要挑衅朕与朕谈判的时候,可曾想过朕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么?况且你明知柴钰琥的为人,为何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