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雷德先生说话的语调变得更加深沉,他被彻底地说服了。“我知道了,这事涉及外国大使!”他说。
“大使!不不不!”副局长抗议说,此时他笔直地站着,显得很苗条,只敢半笑不笑,“我不会笨到提出这样的推论。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话,究竟是大使或是守门人并不重要。”
埃塞雷德先生张着大嘴,好像是个山洞,他的那个鹰钩鼻子似乎正焦急地朝着那山洞里面窥探。山洞里传出低沉的摇滚声,好像是在山洞的遥远处有台风琴被按出了蔑视的愤慨声。
“不能!这些人哪能这样干?他们要输入克里米亚汗国的方法是什么意思?土耳其人都比他们文明一些。”
“埃塞雷德先生,你忘了,严格地说,我们手里还没有任何证据,至少现在还没有。”
“我没有忘记。你能讲得明确点吗?说得简单点?”
“厚颜无耻的鲁莽,其实是一种幼稚的特殊表现。”
“我们不能容忍烦人小孩子的胡闹,”大人物说道,此时他的身材显得比刚才更加庞大。那双傲慢地低垂着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副局长脚下的地毯,“他们必须为这件事受到沉重的惩罚。我们必须做好准备——你有什么想法,简单地说一说,不必太详细。”
“埃塞雷德先生,我要制定原则不许间谍存在,因为他们正在导致越来越大的危险。间谍胡编乱造情报的现象很普遍。在政治运动和革命行动中,除了暴力发挥一定作用,职业间谍利用各种手段捏造事实,加倍朝着某一方向扩散恶毒的野心和恐慌,诱导草率的立法,在他人心中煽动起浅薄的仇恨。无论怎样看,这是个不完美的世界……”
说话声音低沉的大人物站在壁炉前的地毯上,一动不动,胳膊叉腰,胳膊肘向外杵着,着急地说道:
“请明说。”
“是的,埃塞雷德先生——这是个不完美的世界。这件事的特点提醒了我。我认为必须以特别秘密的方式加以处理,因此我才贸然来到这里。”
“不错,”大人物表示同意,满意地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双下巴,“我很高兴你们那个办事处里有人觉得国务大臣偶尔也是可以信任的。”
副局长高兴地笑了。说道:“如果在这个阶段能把希特撤换掉,我认为那样比较好……”
“什么?替换希特!他是笨蛋吗?”大人物惊叫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敌意。
“完全不是。埃塞雷德先生,请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聪明过头了?”
“他既不笨也不聪明过头——至少不总是如此。我是在他提供情况的基础上进行推测的。我唯一的发现是他私自利用那个人。谁能指责他呢?他是个老警察。他真心地告诉我,他必须与线人一起工作。我认为这个线人必须供整个特警部使用才对,不能仅是总巡官希特的私人财产。我把我们部门的职责范围扩展到打击间谍上,但总巡官希特是个老人。他会指责我败坏他的工作精神、批评他的工作效率。他痛苦地把我的建议看作要保护革命分子中的罪犯,他就是这个看法。”
“不错。那你想干吗?”
“我有几点想法。第一,有一种错误的看法,认为称无政府主义者根本不会做谋财害命的事,只有权威认可的几类流氓才会做。这种错误的看法只能带来很少的心理安慰。有这种看法的人很多,比我们想象的要多。第二,外国政府花钱雇用的间谍在某种程度上破坏我们的管制能力。这类间谍比最不计后果的坏蛋更能惹是生非,因为他们没有谋生的负担。他们没有足够的信仰去否定社会,也做不到足够守法而不受法律制裁。第三,由于革命分子中混杂着这些间谍,我们受到了指责,破坏了我们做出的所有保证。总巡官不久前给了你听上去很可靠的保证。那个保证并非毫无根据——但仍然爆出了这段插曲。我大胆地称之为插曲,因为这件事就是个插曲。这件事虽然野蛮,但是个孤立事件。在那些总巡官感到吃惊和困惑的奇怪细节中,我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埃塞雷德先生,我一直都没有谈细节。”
站在壁炉前地毯上的大人物若有所思地听着。
“就这样,尽可能简洁。”
副局长用一个最真诚、最恭敬的手势表示自己非常希望保持简洁。
“这件事办得很蠢、很懦弱,我因此极想发现其背后的东西,那东西应该不仅是怪诞的狂热。显然,这件事有计划。作案人似乎是被别人带到犯罪现场,但随后被遗弃,于是作案人只能自行其是。我推测,此人是从外国带入的,目的就是干这件坏事。另一方面,我们不得不判断他的英语不好,不会问路。要不然他准是个聋哑人。这是我的推测——不过现在没有意义了。显然,他在事件中把自己杀死了。但他留下了一片很小的非凡证据:由于一个纯属偶然的机会,他衣服上写的地址被发现了。这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证据,如果能获得合理的解释,就能触及这个件事的本质。与其让希特去调查这个案子,我希望亲自去寻找解释——也许我能比较容易地找到答案。那个地址是布雷特街上一间店铺。有传言说,店铺主人是已故的某大国驻伦敦大使斯托特—瓦腾海姆男爵非常信任的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