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不应该站在爷爷的立场要求单亦宸做到断情绝爱。
从巴黎回来之后,单亦宸再也没有回过与倪筱尔同住的别墅,白天他呆在军区处理军务,到了晚上就回到单宅陪伴单老爷子下棋喝酒,对于倪筱尔的事情绝口不提,仿佛忘了这个在生命中出现的女人。
所有人都以为单亦宸早已忘记了倪筱尔,只有打扫房间的佣人知道,那副搁置在房间许久的油画,从来都是纤尘不染,似乎每天都被人抚摸了无数遍。
单家平静的生活终于被某天清晨佣人的尖叫声打破。
所有人循着声音匆匆奔往单老爷子的房间,只见地上撒了一地的白色药丸,单老爷子昏倒在地上,脸色发青。
“快送医院!”单亦荃当机立断吩咐道。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接到消息的单亦宸也匆匆赶到医院,“爷爷的病情怎么样?”
“医生还在抢救。”简洁地答复之后,单亦荃脸色严肃地加了一句,“亦宸,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准备……”他说了一半,似乎连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忍不住苍凉地笑了笑。
气氛凝重得令人恐惧,单母已经捂住嘴小声哭泣起来,单伯伯强自忍着满腹悲伤安慰着,谁都知道,这一次单老爷子的病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在众人急切的围观中沉默了几秒钟,才道:“老爷子的身体不容乐观,希望你们家属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陪伴他。”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单母腿一软,晕倒了过去,单伯伯摘下眼镜,擦了擦流出的眼泪,饶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当这一刻来临时,仍旧不能坦然接受。
医生环顾四周一圈,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单亦宸身上,“单军长,老爷子请你进去一趟。”
穿过弥漫着消毒水气息的病房,单亦宸走到单老爷子的床畔,不过是短短一天的时间,单老爷子的脸上一片灰白之色,他微微翕动嘴唇,似乎要说什么。
单亦宸俯下身子,凑了过去,只听单老爷子艰难地说道:“孩子,你是单家的希望……忘了那个女人,跟红薇一起……一起为单家延续香火……”
他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爷爷,我做不到。”
单老爷子闭上眼睛,老泪纵横,“你是要看着我死不瞑目吗?”他哆哆嗦嗦地伸手似乎要扯掉输液管,单亦宸脸色大变,伸手阻住,单老爷子一双黯淡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他痛苦不堪地别过头,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住了。
单老爷子微弱的声音传来,“孩子,不要怨恨我……我活了大半辈子,就要走了,临走前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说到激动处,他的手猛地抓住单亦宸,艰难地喘了口气,“为单家……传宗接代……”
病房外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片刻之后,门开了,单亦宸安静地走了出来,“爷爷让你们进去。”
众人慌忙涌了进去,隐约听到单老爷子低声吩咐了一些身后事,引得单母垂泪不止,单伯伯红着眼睛哽咽道:“爸,你还有什么心愿,我们一定替你完成。”
单老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一双目光忽然变得虚空起来,“我……我要去找你母亲了……”话音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单母忽然爆发了撕心裂肺的哭声,窗外一行白鸽挥着翅膀扑棱棱飞过,给这个城市增加了几许苍凉与寂寥。
单家老爷子的突然去世,引发了军政界所有高官的哀悼之情,不少人专程赶到a城参加老爷子的吊唁,却被单家老管家挡在门外。
“老爷子说了,他生前喜欢清静,死后也希望得到清静,各位请回吧。”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默然归去。
单老爷子的丧事办得出乎意料地低调,悄无声息地结束在三天时间内,往日一向由单老爷子把持的单家上下,全都难掩悲伤之情,单母更是突然病倒,红薇为此专门留在家中照顾长辈。
安慰单母吃了药,亲眼看着她入睡,红薇悄悄退了出来,找到家中佣人问道:“你们二少爷去哪儿了?”
“二少爷留在墓园没有回来。”佣人小心作答,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已经一天一夜了。”
红薇看了一眼外面阴霾的天色,拿了把伞匆匆出门,单家的墓园建在裴云山上,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已经到达,虽说已经是初春,山上的冰雪却没有完全融化,红薇脚下走得急,一不小心滑了一跤,左脚顿时隐隐作痛起来,想是拉到了上次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她掀开鞋袜,看了一眼肿成馒头的脚背,抓了一坨雪敷在上面,这才穿好鞋袜,咬牙直起身子朝山上继续走去。
轻轻推开墓园的门,她一眼便看到了挺拔站在单老爷子墓碑前的男人,阴沉的天色下,他穿着一袭黑色大衣,肩膀上落了几片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