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听吗?柔荑慌张起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安却很直率:“想不好呢?”
“说明你不适合做王妃。”
柔荑倚着墙壁,无力地坐下:王爷,我知道我错了,可以接我回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梨花落尽成秋色
柔荑坐完月子已是八月金秋,此时流辉早已如愿拿下了斗口城,修缮了斗口城中的太守府,派人将她们母女接到斗口。流辉第一次同他的小女儿见面,一早便在大门外等候。柔荑乘的牛车晃晃悠悠到了门前,先下来的是姱姑,姱姑站好后,回身去抱出了初音。
初音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姱姑身边,抬头看着牛车。“初音!”流辉欣喜地跑了过来,一把将女儿举了起来。初音愣了愣,“哇”地大哭起来。流辉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吓到了许久不见的女儿,忙把她温柔地揽在怀里:“爹爹在这里,别哭呀。”
车帘轻晃,从里头递出来一个婴儿,由姱姑接过。流辉一手抱着初音,贴到姱姑身侧,去观察那婴儿。有了方才的教训,流辉只是安静地看着,并不打扰她。最后,才从帘后钻出来那个熟悉的人,茫然的眼神打量着四周的建筑,逡巡了一番后,最终停留在流辉脸上。
她瘦了很多,脸色也显出一种病弱的苍白。她依旧美丽动人,但不再是饱满的艳丽,而是单薄的娟秀,不再那么摄人心魄,但更加惹人怜爱。她或许病了,流辉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自然,她是不会想同他说话的。于是流辉抱着初音,转身走向了大门。
清晨,流辉离开了卧室后,姱姑征得柔荑的同意进入房间收拾。柔荑面朝外坐在窗上,裹着一件褙子,她把腿抬起来顶着窗框,露出大片粉色的肌肤,那是褙子的颜色。姱姑铺好床,正在把她昨天换下的衣服捡起来,忽然听柔荑问:“听说斗口有座酒神庙,特别灵验?”
这是她们在来时的路上,听路人说的,姱姑也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大概吧。”
“姱姑,你会去烧香吗?”姱姑原先并没有想到,但柔荑这么一问,她便动了心思。她应该去为她不知所踪的丈夫烧一炷香、许一个愿,希望他们今世,还能相见。“帮我也烧一个吧。我想——回到广源去。他不让我出去的,你帮我烧一个吧?”柔荑的信仰是女神,离开清凉山后,她随着括苍参拜其他神祗,但她从未对他们许过愿,因为她相信他们不是她的神,不会庇佑她。她会改变主意,只是因为太想回去。
姱姑默默凝视了她片刻:“好。”她经常像这样一个人坐着,落寞的模样,让姱姑都心寒。纵然有怨恨,姱姑知道,她其实很可怜。月子里她思念丈夫,经常哭得精神恍惚,又要没日没夜地照顾刚出生的婴儿,一个月下来,竟似生了一场大病般消瘦下来。生活越是辛苦,她对丈夫的思念越深,但来到斗口之后,她半句不敢提起,连眼泪都不敢流。可昨夜,姱姑又听到她的哭声,她不知为何惹怒了流辉,换来一阵殴打。
广源,文庙,七岁的腾兰世子,在百官见证下,举行入学礼。年幼的世子身披朱衣,腰系玉带,在司仪指引下,恭恭敬敬在文曲星面前磕了三个头。司仪开腔唱道:“告在天神仙文曲星君……”
世子格外乖巧伶俐,加上之前的两次演练,完美地完成了仪式。括苍对世子的表现很是满意,回到王府,便将他抱到膝上。夕玥夫人见道,笑言:“少傅说世子思维敏捷,礼节周全,远远超过一般儿童呢。”
括苍笑了笑:“是你教导有方。”王女和世子先后到了入学的年龄,括苍便将两个孩子分别交给两位侧室教导。夕玥始终未有诞育,对世子关怀备至,在她的教导之下,七岁的世子已能书写数百个字。两个孩子从相貌到性格,都越来越像父亲,遗憾的是,他们也遗传了父亲的体弱多病,括苍着实忧虑世子能否长大成人。但他的夫人们,竟然没有一人能再为他诞下一儿半女。
括苍抚摸着世子的脑袋,他的生母柔荑是那样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子,为何没能给他一副强健的体魄?夕玥见他望着世子出神,以为他想起了什么人,伤感道:“真是可怜呐。世子一天比一天成长起来,作为母亲却不能亲眼看见。柔荑王妃不知身在何处,何年何月才能来看得世子一眼?”
“不可在世子的面前说这种话。”括苍低声喝斥,夕玥即刻住了嘴。世子对母亲早已没有印象,王女也不再问母亲何时会回来,括苍不希望他们的生活因一个未知之数被打扰。因为即便没有柔荑,他们也可以很好地成长。
柔荑——
每次想到她,括苍的耳边就响起纷乱的声音,有时是哭泣,有时是呻吟,有时则是清晰的呼唤。括苍知道那些声音是真实的,他仿佛能感受到她日日夜夜企盼着与他相见的心情,那么空虚、无助,而为了那一丝虚无的企盼,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着活下去。并不是真的不想救她,他可以听见她的声音,却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
“喝、喝!”柔荑无助地站在人群中央,士兵捧着酒壶,一动不动地杵在她面前。她真的喝不下了,想不到斗口酒这样厉害,平素酒量不差的她,才喝了一壶,此时已感到脚下虚浮,头晕目眩。柔荑摆手,推开那只酒壶。人群里有人不满地大吼:“喝掉、喝掉它!”
“兄弟们敬你舞跳得好,怎么不喝呢?”一片嘈杂中,她听见流辉的声音。柔荑无奈地捧起酒壶,就着壶嘴喝起来。这一壶下去,她再也扛不住了,向前踏了两步,双腿一软,扑倒在地。这时,士兵又拎着一只壶过来,柔荑含泪不住地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喝。突然有人走出人群,拽过酒壶,捏着她的下巴灌酒。那人故意将酒壶举得很高很高,淌了柔荑满脸、满身。其余人有样学样,一个个走过去给柔荑强行灌酒。
易行不动声色地静坐一旁,流辉刺耳的笑声不断传入他的耳朵。他们不停地给柔荑灌酒,直至她神志不清,趴在地上又哭又笑。对这个为他生育了两个女儿的女人,流辉没有一丝半点的怜惜。他任由部下对她上下其手,看着柔荑全无意识地半推半就,笑得比看戏还开心。
柔荑抓住一个人的手说了句:“括苍,扶我一下。”声音不响,或许是因为易行对她的声音格外敏感,一字不落地进到了易行的耳朵里。当易行往边上看去时,发现听到了这句话的,不止他一人。流辉突然走向柔荑,拨开她旁边的人,抓住她的发髻朝地上狠狠一推。柔荑没有撞到地面,却被吓得愣住了,她沉默了片刻,忽然捂住脸轻声抽泣。“我错了……王爷……不要……对不起……”柔荑没头没脑地不停念叨。
一盆冰凉的水当头浇下,浇灭她心头的欲火,浇灭她虚幻中的希望。她打了个寒颤,颤颤巍巍地伏倒在地面,贴着没有温度的地面,像依偎着亲密的爱人般安心地闭上眼睛。流辉丢开脸盆,抓住她肩头的衣服:“醒了吗?醒过来!”
柔荑轻轻推了他一把:“不要吵我,让我再睡会儿。”她刚刚,似乎见到了括苍。尽管醉了,柔荑却清醒地知道,只要闭上眼睛,括苍就会来到她身畔。她顾不得身边这个人是谁,他想干什么,她要赶紧回到梦里去,找回括苍。
她在一片看不见尽头的白色光芒中行走。脚下是一条泥泞的小道,道路两旁长满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