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如明月
柔荑全神贯注地握着笔在纸上描出僵硬的笔画,好不容易写完一个字,放下笔像完成一件艰巨的任务似的叹了口气:“浣纱,我的名字怎么这么难写?”浣纱说,学写字应从自己的名字练起,不写不知道,柔荑翻遍了一本书,几乎字字都比她的名字简单。
采珠认识的字没有浣纱多,在一旁伺候笔墨:“夫人,这个‘荑’字,中间少了一横。”
柔荑苦着脸把写着“荑”字的纸拿起来,看了又看:“采珠,我记得王妃说过,柔荑是手的意思?”“是。”柔荑把自己的手与白纸放在一起,经过细心的保养,如今的手确实显得细腻光滑,青葱水嫩。柔荑在别院唯一的好处,就是将晒黑的皮肤养了回去。柔荑满意地笑笑:“现在,我的手,配得上这个名字吗?”采珠答:“配得上,夫人从来就没有配不上过。”
“夫人,快把您的名字多练练吧。”浣纱见她又分心了,忍不住催促。柔荑调皮地看了她一眼:“采珠,今天天阴阴的,多舒服呀。我们还不趁机出去走走?”采珠看着浣纱,浣纱一脸无奈。柔荑牵起采珠的手,一溜烟跑出阁楼。
将要入秋时王府派人来给她们置办秋季的衣裳,顺便让她们收拾东西准备搬回去。柔荑在别院都过得麻木了,一听到要她回去的消息,高兴得不知所以。浣纱和采珠忙着给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
柔荑这回乘轿子可比上回老实多了,毕竟天气凉了,轿子里也不再闷得慌。柔荑远远撇下婢女跑到大门口,围着一顶轿子打量了一番:“这是我的轿子吗?这是我的轿子吗?”
“这里有两顶轿子,夫人可随意。”
柔荑回头:“是你呀——”刚想叫出他的名字,又发觉自己记不起来了,柔荑用微笑掩饰尴尬,“今天我可会乖乖地坐轿子了。”易行笑笑,走到轿边为她打起帘子。柔荑朝他扮了个鬼脸,一头钻进轿子里。
“夫人!”轿子还未停稳,柔荑双腿一蹬跳了出来。双脚一踏到地面,就兴奋地飞奔向大门。门外生着一只火盆,守候在火盆边的仆人赶忙拦住了她:“夫人、夫人您要先跨过这个火盆,才能进去。”
柔荑奇怪地端详着那盆火,火不旺,不至于把她的裙子烧着。但是,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来:“为什么?”
仆人回答:“是太妃的吩咐。”
太妃?柔荑记得采珠她们说过,是括苍的母亲还是什么人的。不过跨个火盆而已,轻而易举。柔荑拎着裙子,脚一点,便从火盆上飞了过去,轻盈落地即向前奔跑,粉色的身影转眼消失在墙垣间。采珠懊恼地看着她消失,浣纱拽了拽采珠的衣袖:“先搬东西吧,夫人自己会回来。”
飘然的红粉像一只蝴蝶在繁华的红尘穿梭,骤然点亮了望仙台上眺望的那双眼:“那是……”“是柔荑。”括苍负手而立,在他清澈的瞳仁里,跃动着一簇粉红色的火焰。括苍苦笑:“真是太不识规矩了。”旖堂望着自己的兄长:“得此佳人,哥哥艳福不浅。”旖堂望见柔荑欢快的身影,旋即笑道:“柔荑夫人,果真与众不同。” 括苍蓦然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弟弟一眼,浅笑:“柔荑,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这么久没人住,倒还十分干净,大约是刚刚有人打扫过的缘故,可惜缺了一点人气。柔荑把所有门窗都打开,深深吸进一口清新的空气。庭院里的大樟树上的红绸已经被人取掉,柔荑若有所思地望着樟树,念起那个她一直没机会叫括苍给装上的秋千。
括苍?对了,要去见一见括苍,立刻、马上!转念一想,自己刚从外头风尘仆仆地回来,是不是应该先梳洗打扮?她可不愿意让括苍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柔荑打开梳妆镜,拔下一根簪子,将挽在发髻里一绺青丝垂下,如今她的头发已经生出好长好长,括苍一定会惊喜吧。
“夫人,你跑得可真快。”采珠气喘吁吁地把一只箱子放在桌上,擦了擦额头。
“采珠,快去准备,我要洗澡。”柔荑迫不及待地说。
浣纱为柔荑梳起高贵的发髻,绘了精美的妆容,虽然时间耗得有点久,柔荑觉得这是值得的。她兴奋地向熙风堂走去,尽管没有人告诉她括苍在那里,但是,从她以往的经验来看,括苍大部分时间,都在熙风堂。
可是今次,她找遍了熙风堂内内外外,仍不见括苍的身影。柔荑疑惑地在熙风堂外坐下来,熙风堂侍候的仆人们见她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有心询问又不敢上前。“唉。”柔荑不觉叹了声气,转头,看到一个小僮躲躲闪闪在暗处窥视,便向他招了招手。小僮大着胆子走到她面前:“夫、夫人?”柔荑问:“括苍怎么不在熙风堂?”小僮道:“夕玥夫人去向太妃请安,王爷一同去了。”柔荑立刻警觉起来:“夕玥——”竟然被她抢先见到括苍了。
采珠找来时,柔荑尚在熙风堂外徘徊,不时敲敲脑袋,一副烦躁不安的模样。采珠远远就开喊:“夫人,膳食已经送来了,快回去用膳吧!”柔荑回首:“括苍还没有回来。”采珠跑到了她的面前:“夫人吃完奴婢再来帮夫人问问,确信王爷回来熙风堂了,夫人再来找他也不迟。”柔荑眉头紧锁:“可我担心他不回来。”面对一脸不解的采珠,柔荑解释:“他跟夕玥一起。”采珠终于了解柔荑为什么如此烦躁不安:“那您在这里等着,也没用呀。”话虽如此——柔荑不甘地看了一眼熙风堂,与采珠离去。
既然他跟夕玥走了,为什么不去夕玥的地方找他?柔荑一边吃着,一边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采珠和浣纱正忙着收拾行李,无暇顾及她。饭吃了七分饱,趁两人不注意,悄悄就溜出门去。
她走到夕玥的寝室外,没敢大大方方进去,想了一会儿,沿着墙角跑到屋后,躲在房子的阴影里。夕玥的房里不时传出不同女子的笑声,但那不是夕玥的声音,应当是她的婢女。难道夕玥还没有回来吗?
柔荑站在屋后,等到两腿发酸。今天不见到括苍,她是不会走的。柔荑靠着墙,不住地捶着腿。
“太妃如此好茶艺,自然当有一张好茶桌。妾日前与父亲通信,父亲的商队两个月前从南洋归来,带回来硕大的一块黄金樟树根。听父亲说,工匠正欲将之雕刻成茶桌。妾想,不如就将这张黄金樟茶桌讨来,太妃一定会十分欣喜的。”柔荑一个激灵,是夕玥的声音!听起来,是在跟括苍说话。
果然,下一瞬就听到了括苍的声音:“黄金樟何其珍贵,王府如何受用得起?”
夕玥轻笑一声:“王爷说笑了。若连王府都享受不得,天下岂非只有皇帝受用?”
“夕玥,有心了。”括苍正说话间,余光瞥到一抹身影逐渐移近,是柔荑。括苍还来不及出声,夕玥面露惊讶之色,问:“柔荑,你为何在这里?”
柔荑瞄了括苍一眼:“当然是来找括苍啊。我等了你们好久好久,可算回来了。”柔荑走上前,毫不忌讳地挽住括苍的手臂:“我今天才刚回来,你也不来看看我。”夕玥沉默不语,只是目光紧紧盯着柔荑那亲密地挽着括苍的胳膊。
括苍尴尬地笑笑:“柔荑,你先回去。”柔荑眨了眨眼睛:“我都还没有说什么呢。”括苍轻轻拿下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拍了拍:“有话回头说,听话,回去。”
柔荑瞟了夕玥一眼:“那我在这里跟你们一起聊一会儿天,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