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滑落眼眶,沉重坚硬的大石压在心口,他的呼吸变得困难。
他恳求上天,恳求所有神佛,只要能救救他爸,只要能让他爸回来,他什么都不在乎。
爸、爸,你还没有听我的解释,我没干坏事,真的,爸,我是为了万辰,我是在帮万辰,我真的没干那种事,您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出来听我的解释啊,爸……
我错了,不该总是惹您生气,我改,我改,我一定改,只要您能回来,就算剁了我的手也行,我不再打架,我好好读书,您让我干什么都行,爸,求您了,一定要出来。
爸,我不要万辰了,我不要了,我绝对不再干惹您生气的事,求您了,一定要回来。
爸,爸,您说过,要攒钱给我买房子,要看着我娶媳妇生孩子,将来老了还要指望我养老送终。
爸,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呀,我听您的,真的,我不跟万辰好了,将来,我一定给您带回来一个孝顺的好媳妇。我好好工作,接您的班也行,做个小生意也行,您还说要提前退了帮我看店呢!爸,您记着呀,爸……
整整两个小时,沈煦倔强地跪在冰凉的地砖上。
指甲在掌心掐出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大门。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一身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众人围上前,等待他的宣判。
医生摘下口罩,满怀歉意地看了一眼众人,低下头,似叹息般地说着电视里常有的台词。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短短的几个字,带走了沈国忠的生命。
林燕禁不住打击,晕倒在李美香怀里。万徽夫妇搀扶着她在医生协助下送进旁边的诊室。
手术室外只剩跪地不起的沈煦。
他呆呆瞅着那扇打开的门,门里,还有他爸在呢,不是吗?
大家怎么都走了,爸还没出来呢,爸一个人在里面,还受着伤,还流着血,会很痛吧!
泪水再一次流下,被他狠狠擦去,呸,他又像个娘们一样哭了,被他爸看见准得笑话他,说不定一个大扫帚抡上来,骂他个狗血喷头。
他不能哭,他哭什么呀,一会爸就该出来了,他得把腰挺直了,腿跪直了,做出忏悔的样子,说不定能少挨点揍。
其实,有时候,他觉得被揍也是挺幸福的。
说明,这个世界上,还有个真正爱他的人。
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沈煦却生生扯出个笑挂在嘴角。
爸,您可得快点出来呀,我腿都要跪麻了。
爸,您儿子还在外面,您可一定要出来呀,我等着您,一直在这……
等着您。
那一天,沈国忠走了。
晚上万辰回到家,一片漆黑,他打开灯,在厨房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吃的。正纳闷着,电话响了。
李美香打来的,“小辰,你在外面买点吃的吧,我和你爸在医院呢,今儿顾不上你了,晚上你先睡,记着锁好门。”
万辰倒了杯水喝上一小口,“怎么了,谁生病了?”
李美香叹息一声,“你沈叔出车祸了,没抢救过来。”
水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万辰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问道,“你说,谁?”
“你沈叔,小煦的爸,唉,今早还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你林姨晕过去了,我和你爸今儿不回去了,对了,你明天到学校记得给沈煦请个假,他人都吓傻了,这会还跪在手术室外面呢,怎么说也不肯起来。还一个劲说胡话,说他爸一会就出来了,让我们再等等。唉,好好的一个家,唉……”
万辰不记得是不是挂断了电话,他神情木然地走进小卧室,对了,他还得复习呢,明天,明天是不是还有什么测验。
别想了,什么都别想了,他得好好看书,越是这种时候,掉一个名次都是很严重的事。
颤抖地从书包里掏出书本,握着笔的手哆嗦个不停,在本子上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字母后,他扔下笔,刚想起身却被桌脚绊倒在地。
他把手指放在唇边,狠狠咬下去,咬出血印子,才真的有疼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