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的这番话,林蕴青摇了摇头,轻声说:“不行的,我在制陶上没什么天赋,所以……我并不适合申报项目。”说着,他微微垂下了眼帘。
“林先生妄自菲薄了,您是林氏陶唯一的继承人,年少有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成为传承人了。”
林蕴青沉默下来,目光落在他刚刚揉好的软泥上。项目传承人,这个名号太重了,而且接下来肯定要应付很多事情,他没什么精力,他想和外公一样,有空捏一下陶就行。把制陶当做一生的事业,他从未想过。
“林先生。”看到他的反应,蓝衬衫大叔的语气也由激动转向柔和,“我知道您肯定有许多的顾虑。但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我们民族文化和历史发展的见证,更是你们林氏存留于世的痕迹,是林氏家族的记忆之一,如果您放弃了的话,随着时间流逝,这些美好的技艺和记忆也会默默无闻地消散。”
“这是您希望的结局吗?其实您要做的不多,制作陶塑才是你的核心工作,其他事务我们会帮助您,我们会给您在县里或者市区提供传习场所以及宣传补贴……”
“可是……”林蕴青抬起头来,“我现在在夏城生活,工作也在夏城,暂时不会回家乡,所以不太方便。”说着,他侧眸瞥了温灼一眼。
温灼听到他这话,也扬了扬眉头。
“确实不太方便,但没事,夏城离我们这儿也不远,坐高铁很快的,而且到时候如果您成为省级传承人,那以后主要的活动场所估计也在夏城……”
他还未说完,温灼低沉地声音响了起来:“我们考虑一下,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好的,静候佳音。”几人也不再打扰他,转身离去。
村长在离开前,还想跟林蕴青叨叨几句,但看了看面前几位身材高大的陌生人,他把话咽了回去,拍了拍林蕴青的肩膀,然后跟着大部队离开了。
等他们都离开后,在一旁憋了好久的陆才和赵焉终于忍不住了。
“蕴青你犹豫啥啊?非遗传承人诶,听起来多好听!”
“对对对,一听就是个文化人!”
一想想自己跟非遗传承人是朋友,说不定家里的老头子都会对他们刮目相看。
“很麻烦啊。”林蕴青往屋里走去,“无端端又多了一份工作,而且肯定要提交很多资料,写很多东西,参加一些莫名其妙的活动。”
而且他去担任那什么传承人,总觉得有些名不副其实,他也不像把制陶当做工作。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脑壳疼,下意识地撇开这个话题,往杂物房走去。
舒清举着手机跟着他走进了杂物房,看到他拿开盖住架子的粗布,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物体下面是一个简单的机械装置,上面则是一个像铁制圆盘的东西。
“这是陶轮,用来拉坯的,排出软泥里面的气泡,使得陶泥更‘熟’。”他有些吃力地抱起下面的架子,这东西还是有些重量的。
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手中变轻。
温灼走到他身边,抬起了架子的另一端,一起把陶轮抬到了院子里。
林蕴青坐在陶轮边上,用手上下拉着泥坯。
舒清看着他手中熟练自如的动作,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优雅,不禁感慨:“我觉得大叔说得也挺有道理。林氏陶传承了几个朝代,一直到至今,被埋没了确实可惜。”看到明珠楠蒙尘,总是遗憾的。
林蕴青垂下眼帘,手里的泥坯软韧,他手中的东西,将会从一个泥块变成一座陶塑。
他知道爷爷是喜欢制陶的,而他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他小时候性格内向,没什么朋友,村子里的小孩多数顽皮且不爱学习,而他作为一名老师的外孙,向来与小朋友格格不入。唯一能带给他乐趣和平静的便是跟着外公揉泥、拉坯、上釉、往窑里加柴。
他知道,外公的遗物中有一大箱子的笔记本,都是制陶的心得,已经泛黄的纸页上是外公一笔一画写下的字以及烩下的图。
外公去世时,他不过十来岁且陶艺不精,他知道,笔记是给他看的。
把拉好的坯放到一旁,林蕴青拿出了一卷的工具,在身前整齐铺开,各式小刀和锥子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要开始了吗?!”围观的几人惊喜地靠了过去。
“嗯,接下来要开始用刀雕塑了。”林蕴青从手边拿起了一把小刀。
这个步骤一开始,他便坐了一整个下午,连午饭都没吃,不过心里的烦躁也逐渐散去,平静了下来,把传承人的事情抛到脑后。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烈日炎炎,所幸院子里有着繁密的树叶挡着头顶的炎热。
旁观的几人也失去了耐心,回到屋内打游戏,舒清也只是把手机架在他面前,人也回到了屋里。
林蕴青甚至都没察觉到观众已经全部散去,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中的陶泥上。
暗红色的泥块此时已经能看到人物的雏形,已能见其神态,这是一个携着寿桃的和蔼老人。这个塑像不像传统的国画以及瓷像那般线条圆润且写意,反而是更加写实,线条粗犷与纤细结合,风格奔放。
温灼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虽然他不懂欣赏艺术品,但毫无疑问,林蕴青手中的作品在他看来风格十分特别,尤其不像林蕴青本人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