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事情的,因为我从高中起就开始住校了,那之后我一直很少回这栋房子,我们父子两个一年里能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我大概记得,差不多三年前开始,他给我的感觉就变得很奇怪。”
“他忽然辞退了保姆,说他能照顾好自己。有时候我回到家里,会发现家里似乎之前有人来做过客,人数甚至还不少,但自从我妈去世之后,他几乎没有什么工作以外的社交活动,更没有能来家里开聚会的朋友。二楼有些房间突然被他上了锁,偶尔我会听到里头有动静,但他说是因为家里出现了老鼠。他身边还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给傅桓郁的感觉很诡异,似人非人。
除此之外,傅俨的眼神,精神状态,也让傅桓郁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的父亲那双绝望了十多年的眼神,突然间有了光。
可是那种光,让傅桓郁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过来他感到不舒服的原因——
因为那是陷入癫狂的光芒。
这个男人,疯了。
他竟然轻易相信了一个妖怪的蛊惑,以为花了钱,就能重塑一个妻子。
毕方回头看了看那躺在门口的蛇妖,陷入了沉默。
这一刻,他几乎能从蛇妖腹部的两道伤口中,感受到他身边这个男人的恨。
他想,桓郁看似漠然又平静地面对着一切,可是他的内心,直到今天,也许还是期待过有朝一日他的父亲能幡然醒悟的吧。
然而事实是,他那绝望的父亲不仅没有重新站起来,甚至主动沉入了泥沼之中。
与意图不诡的妖怪作伴,成为美食家,召开灵力晚宴。
傅俨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那一刻,桓郁得有多恨?
毕方抿唇,抬头看向傅桓郁。
傅桓郁感受到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着。
毕方沉默地拥抱住了他,片刻后,轻声道:“……但是就算你意识到你爸身边的人是妖怪,你也根本不知道这个蛇妖到底是一代妖怪还是二代妖怪,你不应该拿着穷奇角就这么对上他。”
穷奇角只对二代妖怪有致命的威胁,如果那个蛇妖是一只一代妖怪,那么此时此刻傅桓郁已经死了。
毕方想到这一点就深深的后怕。
当然,他不想过多地指责傅桓郁,他知道这个男人承受了太多……很多情绪,很多冲动,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化的。
他只郑重道:“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可以吗?”
他注视着傅桓郁,问道:“你选择跟我在一起,不是为了让我整天担心你的安危的吧?”
傅桓郁眸色微动。
他哑声道:“抱歉。”
他重新紧紧抱住毕方,嗓音很低很低:“对不起。”
毕方动容。
有这一句话就够了。
只要确认这个男人不会再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情,就够了。
毕方深呼吸一口气,他拍拍傅桓郁的背,温声道:“我过去看看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指的便是此时此刻还在房间角落里来回滚动的肉球。
傅桓郁低声道:“嗯。”
毕方走进房间,走到了肉球面前。
肉球大概到他膝盖这么高,机械一般地滚动,跳动。
傅俨刚才虽然已经得知到了真相,为此而疯狂过,可此时此刻,当毕方半跪在肉球面前时,他似乎又提起了那么一点点希冀,就像是在沙漠里快要干渴而死的旅人,望着远处的绿洲,祈祷着那并不仅仅是海市蜃楼。
毕方将手放在了肉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