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爷放软了身段,又求又嚷,奈何大门闭锁,关得十分紧合。真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一旁随扈低声道:“王爷,您可是忘了什么暗号?”唐王爷啊了一声,这才想起了那件法宝,忙从怀中取出一叠纸片,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只片很薄,作用却像钥匙一样,因为上面写着一行字:“奉天银铺本票一百两”,银票塞入大门,但听嘎地一响,宫门果然开启了,只见左掖门里伸了颗脑袋出来,细声而笑:“哎呀,王爷啊……您可总算大驾光临啰。”
世上最管用的钥匙,便是这张纸,好容易看大门开了,众随扈朝门内瞧去,只见面前站了个笑眯眯的老太监,看他肤质晶莹、发色全白,正是当今大内总管,东厂的房公公到了。
“参见唐王爷。”房总管把手一挥,背后一十二名小太监全数下跪,两手高高举起。
都说要饭的叫乞丐,要命的叫土匪,至于要钱的,自然是这些东西了。唐王爷是个乖觉的,一看人家掌心向上,忙从怀中取出了厚厚一大扎银票,正要分散打赏,却听“钦”地一声,面前来了一只手,已将银票半途劫走了。却是“大头目”房总管来了。
给钱是有顺序的,大头目肚子没饱,不可以给小喽啰吃香蕉。眼看唐王爷一脸赔罪,房总管哼了一声,便把银票握入手里。看他手脚好生俐落,不过把银票一捏,稍稍伸指轻拨,便已测出掌中共有百张银票,面额一张百两,算来共是壹万两整数到手。
“午门”乃是宫城第一道防线,要想夜半开启,价码自然不低。房总管俨然而笑,正要将贿赂收为已有,忽见小喽啰口涎横流,想来都在嗷嗷待哺了。房总管哼地一声,道:“瞧你们眼红的,全赏给你们了。”
房总管真是豪迈,二话不说,举手一抛,竟将掌中银票悉数赏出,眼见上司如此慷慨,众太监自是惊喜交迸,赶忙接下打赏,细细数了数,待见银票厚达十张,赫然便是一千两银子,不由大喜道:“这儿有一千两啊!王爷出手真阔气!”正要就地分赃,猛地想起大头目还是两手空空,忙将银票分做了两份,恭恭敬敬地送了过去。
房总管眯眼道:“我的这份不用了,都给你们吧。”众喽啰慌道:“不行啊,大家一人五十两,总管拿个五百两,那也不为过啊。”五百两硬要塞来,房总管却也不推辞,便又揣入了怀中。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忽见唐王爷张大了嘴,只在骇然瞧着自己。房总管脸上一红,忙道:“王爷久等了,来、来,快请这边来。”
“午门”之后的第二关,便是奉天门大广场,时在黑夜,房总管率先踏入大内,但见广场上黑沈幽静,望之深不可测,唐王爷深怕给御前侍卫撞见,自是提心吊胆,众随扈也是亦步亦趋,房总管吃吃笑道:“王爷啊,今晚万岁爷上红螺寺礼佛去了,这大内里就属您最大,您一会儿便算要直闯后宫,那也是悉听尊便啊。”
后宫乃是帝王宠妃群居之所,实乃禁中之禁,唐王爷听得如此犯上言语,自是吓得魂飞魄散:“总管!本王生平从未进宫,难得来此,您……您可别开玩笑,朱郅吃罪不起!”
房总管哈哈大笑,一旁小太监却是满面讶异,道:“王爷,您真是第一回进宫?”唐王爷叹了口气,道:“那还有假么?景泰年间本王与江充结怨,被迫避居外省,哪有资格入宫面圣?”
唐王爷早年给江充欺凌,极不得志,房总管自也有所耳闻。听他笑道:“王爷别难过啊,您这回虽是首次进宫,一会儿咱家却要带您直捣黄龙,让您不虚此行。”说着勾肩搭背,压低了嗓音,嘻嘻笑道:“这立储案的考题,全都收在养心殿里,一会儿咱们溜了进去,把那考题……嘿嘿……抄上一抄,以后这皇宫便是您家,您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多快意啊!”
眼看房总管仰天狂笑,众太监也是挤眉弄眼,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说着将手一伸,掌心向上,唐王爷自也急急取出银票,一人赏个一张,算是见者有分了。
却说唐王爷簧夜入宫,所为何来?原来是为儿子偷考卷来着。原来这回挑选东宫太子,为免人情舞弊,皇帝便下令采科举之法,分文武两关比试,以来考较八大世子的文武才略。本想这个法子公正,谁也不偏袒,没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房总管居然私底下卖起了考题,倒真是万万料想不到了。
“总管……”唐王爷仍然有些担忧,低声道:“您这考题……应该是只卖我这一家啊?”房总管喝地一声:“当然了,王爷和本座何等交情,怎可能一题两卖?大小通吃?”说着拍了拍王爷的背心,安抚道:“放心,您这回是独门独家,到时进了考场,您便知道了。”
这年头儿子上战场,阵亡的却是亲爹无疑,看一会儿替儿子偷到考卷以后,还得找个高手帮忙作答,只是几位翰林索价太高,答题功夫又不怎么样,说来倒也是个烦恼。只是麻烦不只一桩,毕竟答案拟好之后,还得要儿子来背,偏生载昊记心不好,到时他若吵着要小抄,不免又是一桩麻烦事。算了……还是易容术管用吧……反正皇上没看过载昊,干脆自己乔装易容,扮成十岁小孩上场,哪就什么钱都不必花了……
唐王爷一路唉声叹气地走着,想起易容术,便想起九华山,想起九华山,立时想到了那张国字脸,忙道:“总管大人,本王那件‘百寿甲’如何了?您交给伍都督了么?”房总管笑道:“放心,东西早就进了伍家大门,包您万无一失。”
听得大都督如此容易行贿,唐王爷倒是愣了:“伍定远不是很清廉么?这么容易就收下了?”房总管笑道:“清廉个屁?清官家里清一清,石头可以蹦黄金。告诉你啊,这伍定远敛钱手法之凶、积聚之广,连本座都自叹不如啊。”眼看众太监相视而笑,唐王爷也不敢多听这些秘密了,忙低下头去,快步走了。
闲话之中,耳边却已听到了潺潺流水声,唐王爷凝目一看,只见黑暗中河水奔流,从大广场正中穿过,正是那人工挖凿的“内金水河”,再看河面搭造了五座汉白玉桥,宝杆雕龙,气势甚雄,想来便是那大名鼎鼎的“金水桥”了。
权势之路的第三关,便是这座“金水桥”,无论是黎民百姓、乞丐土匪,只消能通过这座金水桥,从此便能鲤鱼跃龙门,成为国家要人。唐王爷遥望桥面,想起本朝历代的权臣事迹,不觉心生感慨,道:“总管大人,伍都督他们早朝谒上时,都得跪在这儿吧?”
房总管笑道:“那还用说么?每逢黎明破晓之际,管你天高官职、三代爵位、也得在这桥边儿乖乖给我跪着,等着听皇上召唤。那时长夜方尽,旭日初升,从三大殿望下来,金水河上波光万顷,加上文武百官的整齐行伍,那才叫不可一世哪!”
唐王爷暗暗颔首,自知帝王权势之大,任凭一个人才智再高,也得听其所用,方才成就了这整个天下。他细观金水河规模,又道:“看这条河工事浩大,当年开凿之时,必然耗费了百万龙银吧?”房总管嗤地一声,道:“百万两龙银?你当是盖茅厕啊?是亿万两!”
唐王爷心下一惊,想他造过无数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