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海素知师父之能,便在千军万马之中,也能来去自如,当下微微一笑,道:“卢兄弟不忙,这奸臣虽然厉害,却奈何不了我师父。你且耐心看着。”他一来知道师父武功非比寻常,绝无危险;二来不愿把柳昂天牵扯进来,便叫卢云不必插手此事。
只听江充怒喝连连,叫骂不休,方子敬双目却仍闭着,只不时转动颈椎,彷佛脖子酸疼一般。江充见他神态傲慢,如何忍得?大怒道:“方子敬!你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怕吗?”
方子敬受了威吓,只笑了笑,跟着睁开眼睛,朝江充看了一眼。江充大怒不已,喝道:“好一个逆贼!大伙儿给我上!”
一众好手轰然答应,吼声震得满堂宾客耳中生疼,但这帮人多是老江湖,自然听过“九州剑王”的手段,威名之下,竟无一人胆敢上前,只在那虚应故事。
这“九州剑王”隐退多年,武林中人没有十多年的阅历,决计不知此人的厉害。厅上青年见锦衣卫众人面色惨澹,心下都感奇怪,不知眼前这老者有啥了得之处,却让堂堂的锦衣卫怕成这样?几名老成之辈却见多识广,自知方子敬武功非比寻常,若要与他动手,那可是一脚踩进了鬼门关,自不以锦衣卫众人的神态为耻。
江充见众人胆怯,只气得七窍生烟,怒喝道:“你们干什么!快给我上啊!”
罗摩什闻得召唤,立时缓步上前,他站在方子敬面前,合十道:“这位施主起来说话,江大人有话问你。”
这罗摩什出身西域,过去不曾听过方子敬的名号,此刻便上来逞功立威,说话时更是面带微笑,丝毫没把方子敬放在眼里。
方子敬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谁?”
罗摩什也是面带微笑,道:“小僧西域人士罗摩什,曾为汗国第一国师。”话声虽然平淡,但言语间却透出一股傲气。
方子敬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他几眼,跟着闭目养神,道:“没听过。”
罗摩什见他神色轻蔑,登时大怒,他森然冷笑:“站起来说话。”盛怒之下,双手运气,只等着出招杀人。
方子敬看了罗摩什一眼,眼神烦闷,好似给孩童纠缠的大人,直是不胜其扰。他叹息一声,跟着缓缓站起,道:“我站起来了。大师有什么吩咐么?”
罗摩什怒道:“你戏侮太师,眼里还有王法么?这就过去跪下道歉!”
方子敬听他说话带有侮辱之意,却不以为意,只微笑道:“成,反正好久没见江大人了,我这就过去。”
眼看方子敬脚步踏出,罗摩什忽然身子发冷,大感不对。要知世间禽兽多有奇妙直觉,小兽豺狼不必亲见猛虎,只要闻到气味,立生恐惧之感,罗摩什生性奸恶,能够活到今日,靠的也是这等生死感应,他见方子敬眼神隐藏猛烈凶性,霎时吃了一惊,心中念头急转:“这人万万不能招惹!”
心念一动,脚下急退,往后飘开三尺,随即双臂高举,拿出成名绝技“幽冥玄指”,左右两手食指急挥而下,这招守中带攻,攻中带守,法度森严,霸而无躁,端的是精妙难言。
罗摩什绝招使出,方子敬若还上前,便是一个死字,罗摩什自知逃过一劫,正想喘上口气,忽然之间,头顶一阵温暖,似有人在抚摸自己的光头。
罗摩什啊地一声惨叫,抬头一看,只见方子敬不知怎地,竟然站在自己面前一尺,满面微笑,手掌更放在自己的头顶上,来回抚摸不休,好似在抚弄小狗一般。
罗摩什全身发抖,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场中诸大高手看得明白,方才罗摩什出招防御,双手点向敌手太阳穴,这招霸道迅疾,绝无转圜余地,方子敬除了立定脚步,绝无闪避之法,可是他若要停顿,便会让罗摩什趁势逃开。谁知方子敬既不停顿,也不中招,他跨步上前,眼看“幽冥玄指”将触要害之际,脚下忽尔一顿,身形竟硬生生凝住。
这下变故大出众高手意料之外,靠着这么一顿,罗摩什双手便已挥空,他旧力已尽,防御松懈,方子敬脚下却持续上前,这便破解了罗摩什的精彩防守。
方子敬这下看似简单,其实大大不易,要知一个人脚步跨出,后脚跟提起,重心全然前倾,方子敬却能陡然停顿,平衡不动,若非全身筋肉收放自若,否则要如何办到?也是为此,这才一举击溃罗摩什这个武学高手。
举步成招,谈笑破敌,方子敬没有用上一招半式,不过一步行出,竟尔让西域国师出手无功,要害顿成空城。群雄在一旁观战,心下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卢云曾与罗摩什激战天山,生死对决不下百合,深知这番僧的厉害,眼见方子敬举重若轻,浑不在意,转眼便将罗摩什擒住,心下更感震惊。满心惊叹之余,便想道:“昔年北魏曹子建七步成诗,这位方先生一步擒贼,真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罗摩什给人制住,自知死在眼前,对方只要五指用力,便会将他捏得脑浆迸裂,目突骨裂而死,想起往事,一时大为悔恨,泪水竟是滚滚而下。
正要闭目待死,忽听方子敬安慰道:“乖,别哭,来吃糖果。”说着从怀中拿出一颗煮熟的芋头,塞在罗摩什手里,却是把这位国师当作了婴孩。
罗摩什呆呆的拿着芋头,面色大是尴尬,双脚一软,已然跌坐在地。
只见方子敬缓步走向江充,微笑道:“江大人,好久没见了,您气色一样好啊。”
江充吓得心魂俱碎,惊叫道:“快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