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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8章（第1页）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儿子长得太好，总会有点麻烦。丈夫还在世的时候，也送孩子读过几天书，孩子天份颇高，言谈举止比同龄人强出一大截来。现在没钱读书了，原先的底子还在，又常去学堂外偷听，先生都不禁他，反借书籍给他看。

本以为苦上几年，等儿子长大了，又识文解字，日子定能好过起来。千不该万不该的，这孩子让闲逛的本地刺史给遇上了，动念收他入府在书房侍候。妇人深觉若让儿子去做奴仆，死后是没脸见丈夫的。她宁愿自己做工也要供儿子，但是如何拗得过刺史呢？儿子这是来找亲娘一块儿逃离此地的。

萧容她爹做事挺讲道理，还能问一句：&ldo;你们没有对府君说不愿意吗？&rdo;

梁玉却是见过不少这样的事的，这种破事哪里都有，简直见怪不怪。就算离开这里，换个地方也未必就不会遇到另一个刺史了。

梁玉在母子俩之前开口道：&ldo;别说傻话啦。他们愿意不愿意，有用吗？&rdo;

&ldo;阿犀&rdo;唇边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ldo;是啊，没用！&rdo;这个小娘子真可谓&ldo;何不食肉糜&rdo;了。&ldo;阿犀&rdo;忍不住多看了梁玉一眼。

萧容怒道：&ldo;简直……辜负圣恩。&rdo;

梁玉笑个不住：&ldo;哈哈哈哈，你这话说的！哈哈哈哈！这位府君去年的考评是上下，治下百姓丰衣足食，怎么辜负圣恩了？&rdo;【1】

母子二人露出悲愤又失望的神情来，妇人拉着儿子叩头告别。梁玉道：&ldo;且住，你都读了什么书？会解吗？&rdo;

萧容喜道：&ldo;阿家，你要管了？！&rdo;

梁玉点点头，对母子二人道：&ldo;起来说话吧。&rdo;侍女们急铺了座席，又上了茶果。梁玉先让妇人，又对少年道：&ldo;读过的书还能记得多少？&rdo;

少年没有动茶果，认真地说：&ldo;都记得！&rdo;

妇人小声补充：&ldo;阿犀看过的都不会忘。&rdo;

梁玉随口抽了几句《论语》问他，少年皆对答如流，越答脸色越不好。盖因梁玉只让他接句，接的还是&ldo;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rdo;。梁玉从他表情看出来，他听懂了，可见并不是只是会背书。【2】

《论语》这书，只要是读书人，是都要去读的，会背并不稀奇，难处在于理解、注释、发挥。

梁玉又考了几句别的书，少年又答出。梁玉想了一想，道：&ldo;你们随我来吧。&rdo;

妇人有些惊恐，道：&ldo;夫人，我不能对不起亡夫。我不卖儿子！&rdo;

梁玉笑着摆摆手，问少年：&ldo;来吗？&rdo;

少年想了想，从席上爬了起来。换妇人拉着儿子的袖子了，少年坚定地对母亲摇了摇头，握着母亲的手，跟上了梁玉。梁玉是骑马来的，问少年：&ldo;会骑马吗？&rdo;

少年摇头。

&ldo;王吉利，让他们送车来。&rdo;

不多时，袁宅内拖出几辆车来，梁玉指其中一辆让母子二人坐，她与萧容同乘一车，一道回了袁宅。萧容笑道：&ldo;这下可以放心了。不过，阿家要往京里写信吗？&rdo;如果梁玉不写信，她也想悄悄地给萧礼写信告这一状。

梁玉反问道：&ldo;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呢？&rdo;

&ldo;诶？&rdo;

&ldo;要先查验啊！&rdo;她知道这等以势凌人的事常有发生，但是以弱诬强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吧，搁她身上，哪怕穷的时候，只要豁出去了，是真有办法坑到比自己有权有势的人的。

少年看起来天分不错，她想拉他一把，那就得把前尘往事弄清楚了。带回家看学问是不是真的，袁樵不能就光当教书匠和保姆不是？梁玉自己也不是个专职开作坊的！梁玉敲敲板壁，对王吉利道：&ldo;去州府打听打听，有没有这回事。&rdo;

如果全是真的，这个孩子就可以留下来了，梁玉不介意给这样有骨气、有天赋的人一个机会，更愿意给他们搭个梯子。【老天爷，十年了！你净给我些天残地缺、歪瓜劣枣，轮也轮到给一个正经人了吧？】

前面的车里，婆媳俩小声嘀咕。后面的车里，妇人也忧虑地问儿子：&ldo;阿犀，何苦来？&rdo;阿犀轻声道：&ldo;阿娘，这位夫人看起来不像府君那么跋扈的。况且，如果逃不过，卖给她比卖给那一个要强。&rdo;说完，仿佛被自己的念头惊到似的咬住了嘴唇。

妇人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车停下时，妇人慌忙擦了擦眼泪，洇湿了一片袖子。母子二人踩着凳子下了车，跟着进了袁宅。梁玉一气将他们领到书房，她想再考一考这个少年。

书房里正有人，袁樵父子才从族学里回来，正在说话。袁樵看这些子弟都不大看得上眼，内里确有品德好的，学问却又次了一点。袁先劝道：&ldo;袁家子弟，但凡能拿得出手，断不至于剩到现在的。&rdo;

袁樵扶额。

&ldo;二条&rdo;跑进来汇报：&ldo;大人！不好了！夫人带回来一个可漂亮的孩子！&rdo;不晓得又要干什么大事了！

袁樵父子惊起，一齐迎了出来。袁先叫一声：&ldo;阿娘。&rdo;与萧容到一边嘀咕。梁玉已对袁樵说：&ldo;小先生，帮我个忙好不好？&rdo;声音又软又糯的，袁樵有点害怕。

待听说是要考学生，袁樵将阿犀打量了一番，也很满意阿犀的模样，道：&ldo;随我来吧。请这位娘子去奉茶。&rdo;萧容又想看阿犀如何，又想照顾妇人，颇为踌躇。梁玉笑着叫：&ldo;桂枝。&rdo;桂枝上前将妇人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