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就照这个数买吧,&rdo;吕娘子拍板,&ldo;也不能为了做善人把自己给饿着了。你得留一份,预备着有急用。你自己的那点田不要拿出来,那是梁媪的心意。你还有这个道观,每日盈余也不少,先拿这个,秋天囤些米,冬天施粥、春夏赠药。每日从那功德箱里定个数,这样日日都有进项,免得一次出一大笔钱,又手忙脚乱。你的钱也不要一次都花完,万一有急用呢?&rdo;
&ldo;我明白的。快有收成的时候,不是急得上吊谁也不卖地。总得慢慢地等,&rdo;梁玉现在是不急了,&ldo;每天就拿功德箱里的拿出来吧。唉,说完了书,就把这道场给开了吧。能再编故事呢就编,不编了,就算命打卦卖书。&rdo;
吕娘子笑道:&ldo;好。&rdo;
梁玉道:&ldo;我又想起来了,做这些事都要人手,可先拣贫苦的人家雇,给他们一个进项,好过白舍二两米。我虽要做好人,却不想养懒汉,谁想认真过日子我就帮谁。&rdo;
吕娘子一合掌:&ldo;善哉。&rdo;
她两个脚踏实地办这些个事倒是周到细致,规划完了之后都觉得自己离&ldo;好人&rdo;又近了一步。吕娘子道:&ldo;明天就托相熟的牙行去留意。&rdo;
两人计议已定,第二天吕娘子就出门去找牙行。梁玉这里往外帖出招帖,先招杂役若干,男女不限,主要负责就是书场的洒扫,每天管两顿饭,工钱开的是市价。
当天就有人揭了招帖,阿蛮与安儿粗粗一看,竟是女多男少,想想无尘观是个什么地方,两人一合计,留下了几个大婶儿。越是出力的活,价钱反而越低,精细些的活计给钱才多。如果这一个杂役有一家子要养的话,这一吊钱是不够养活所有人的,一家子都得有点事做,才不至于总是挨饿。
梁玉自己就是一个当学徒的时候就想自己开铺子带徒弟的主儿,遇到肯干活的妇人是非常喜欢的,当时便签了契,先付了每人半吊钱。
眼下新庄园还没个影儿,但是书场有收入,又雇了人,梁玉自觉自己的好人事业有了一个开头,也是神清气爽。南氏去宫里探望了一回梁婕妤,回来就放了心,只是派人跟梁玉说,叫她勤往宫里去陪陪&ldo;病人&rdo;。
梁玉如今的生活非常的舒缓,心情很平静。她知道自己那点本事在真厉害的人面前耍不出什么花招来,萧礼如果真盯上了她,她只有完蛋的份儿。可不能寄希望于别人不会发现的运气啊!
她就扎扎实实做她的&ldo;好事&rdo;,隔个十天,攒够了一口棺材钱,就给京兆府送去。纪申收到第一份棺材钱的时候真是哭笑不得,心头积垒的沉郁也略有纾缓,心道:世上总还是有向善之人的,为了这个我也得挺住。
纪申非常的矛盾,穆士熙的案子判下来了。酷吏的效率确实很高,一般似这样的大案子,审它几个月,判的时候再争吵一阵儿,半年的时间就没了。如今夏天还没过完,以崔颖为首的一批人已经把活干完了。
判得很重,穆士熙被赐死,剩下的全家流放崖州‐‐这大概是最凶险、人人谈之变色的流放之地了。除此而外,穆士熙同祖的兄弟们都不得为官。穆士熙的儿子在牢里被折磨得濒死,侄子们人人须得拄拐。穆府的管事仆役一类,审讯时也打死了好几个。这是主犯,其余串连的犯官们或流放、或窜、或是夺职,没一个能跑得掉的。
从本心里,纪申认为干出这等为了一己权欲而妄图动摇国本的事情的人是死有余辜的。【他们该死,但是不该这样死。更何况其中除了穆士熙党羽确实有罪,滥抓的官员小吏多有冤枉。】
然而又不能贸然叫停这件案子,这是最令纪申痛苦的地方,为了大局,穆士熙必须去死以警世人。否则为了自己追求的&ldo;正义&rdo;而使朝廷陷入动荡,该死的就是他纪申了。
纪申提起一串钱来掂了掂,道:&ldo;记上吧,够打几口棺材的了。&rdo;梁玉算的是棺材的市价,纪申这里也不用多么好的棺材,最廉价的薄皮棺材,他还拿的是批发价,梁玉的预算居然还有余。
摇着头,纪申心里把被牵连的官员又过了一遍,谁是无辜的,他都得记下来,现在争不过,过两年风头过去了,还是可以再起用的‐‐这些都是熟手,就此禁锢未免可惜。
回到书房里,纪申对着名单,又过了一遍,记下了几个他认为无辜的人名,写下他们的特长。写到一半时,他的侄子进来了:&ldo;伯父,又有一件事情。&rdo;
这侄子是带在身边历练的,也做些文书的工作。纪申心头一动:&ldo;什么事?&rdo;
&ldo;高阳郡王进京了,咱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rdo;
伯侄二人只知道有这个名字,十几年前纪申还在外面当地方官,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恩怨。作为京兆,了解京城权贵的大致动向却是一门基本功。对于纪申而言,这里面埋了许多犯罪的预备役,都得注意一下。
&ldo;老胡是京城人,问问他吧。&rdo;
老胡是个门房,在京兆衙门做了好些年,在这衙门里的资历比纪申都老。老胡驼着背进来,跟纪申说高阳郡王:&ldo;那个人啊,老汉想想,哦!最不着调的一个,官人们常说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就是他了。最好欺软怕硬,生性贪杯好色,正事是从来不干的。大的坏事呢,他也干不出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