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婉兮细问。
小十五道,“那日到皇阿玛跟前请安,皇阿玛赐给儿子荔枝。若是往日,应该是高云从端盘而来;可是那日却是如意。”
御前太监的规矩是最严格的,等级也最为森严。若是寻常的赏赐便也罢了,哪个太监端盘都使得。
可是那日的独赐荔枝,小十五隐约感觉到是特别之恩,故此按说这样的时候儿有资格端那盘子的,总该是皇阿玛跟前最为常用之人才是。
如意虽说是近年来皇阿玛比较看重的小太监,可终究还是个小太监,竟是如何能超越过高云从去的
小十五敏锐如此,婉兮便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轻握了儿子手腕一记。
“七月前后,咱们都在热河时候,高朴上奏本,说听到大臣私下谈论道府记载。”
听到“道府记载”,小十五也吃了一惊。
只因为这“道府记载”非同小可,乃是皇上自己的小秘密,上面记载着各道府官员政绩的优劣,直接关系到这些官员的升迁和奖励大清官员有部察、京察之外,更是要带领引见,由皇帝亲自过目、问话。
皇帝见过的人多,时常也怕自己遗忘了,这便将带领引见之时的观感等记录下来,以备查询。尤其皇帝如今年纪越发大了,就更需要这样的小本子。
这些记载自不能是皇帝自己亲自书写,都是身边的太监来记录的。属于皇帝的最高机密之一,唯有皇帝本人和那执笔太监才知晓。
故此竟然有大臣在私下里谈论,可见已然泄密。小十五听罢都觉一头的冷汗。
小十五便轻声道,“难道,是高云从”
婉兮也只能叹息,“不是他,还能是谁”
高玉从当年能选拔到皇帝身边行走,就是因为他的脑子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婉兮也说他是个活的记事本儿来着。
只是这高云从脑子虽好,嘴却总是缺个把门儿的,总是有意无意地将他知道的事儿向外泄露。当年已经有过那么一回,被皇帝宽赦了,从奏事处能又回到御前来结果谁想到才安稳了这些年,这便又故态复萌。
“所以皇阿玛已是治了高云从的罪”小十五问。
婉兮叹口气点头,“你皇阿玛大发雷霆,高云从这回怕是死罪难逃。只是因为此事涉及到当朝几位重臣,故此你皇阿玛并未声张。”
高云从一个频频泄密的太监,死不足惜,可最麻烦的是,高朴并不知道是哪个太监泄密,他只是将谈论道府记载的大臣上奏给皇上。
这其中就有于敏中、英媛的父亲观保等人。
而高朴本人,更是慧贤皇贵妃的亲侄儿。之所以敢将这样多的大臣都给报出去,也是因为他自己在去年的月食救护之礼中,因不尽职,曾被皇帝责罚。故此今年他为了能重得皇帝信任,才将此事尽数上奏。
虽说泄密之事严重,可是皇帝在朝中的老臣已经凋零若此,尤其于敏中,已经不可或缺。
尤其此时刘统勋又溘逝而去,金川尚且未平,于敏中成为首席军机大臣,已是朝堂中流砥柱之姿。
故此皇帝只处置了高云从,将于敏中革职再留任;而观保等人交给舒赫德审问,最后也因为八月的万寿大赦了。
小十五细细听完,也是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儿子明白了。”
婉兮静静凝视儿子,“你看你阿玛,登基三十八年来,御下极严。可是这一次你阿玛却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对于此事,你是怎样看”
小十五静静想了会子,缓缓道,“按律,高云从该治以死罪;几位大臣原本也该与高云从同罪。只是,治罪容易,重觅大臣却难。这几位老臣都是在朝中为皇阿玛、为朝廷辛劳数十年之人,若杀了,朝堂必定一空。”
“与他们刺探之罪相比,他们死后令朝堂停摆的风险才更大对于这样的罪臣,不是不惩治,只是惩治也需时机。”
婉兮含笑点头,轻轻拍了拍小十五的肩,“当年你皇阿玛曾忍鄂尔泰、张廷玉,长达十年之久。不是此人不该除,而是一旦轻举妄动,首先受害的反倒是朝堂稳定。”
“朝堂为重,一人为轻。不是姑息,是先分轻重缓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