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五这一日皇帝是举行仲春经筵,故此皇帝回宫并不奇怪。
只是外人不知,皇帝这一日在仲春经筵之后,竟是与婉兮一同看了今年的女子。
原本若只是内务府旗下的使女挑选,皇帝已经可以不必亲自来看了。
当待选女子的排单送到婉兮面前,婉兮展开一看,便也一惊,转眸望住皇帝。
那排单里,不仅仅是内务府旗下女子,更有早已抬了旗、家族早已从包衣里拨出的正身旗人家的格格。其中有些,以父祖的官职来看,已是名门闺秀的。
皇帝这才含笑点头,握了握婉兮的手。
“这么看女子,爷不用来,皇额娘寿数高了,也自不用来”
婉兮心下涌起暖流来,已是懂了皇上的心意。
若是正式八旗秀女挑选的年份,皇太后如何能不对小十五福晋的人选施加影响去也唯有这样在不是八旗秀女挑选的年份,皇太后并不关心之际,婉兮才能尽数按着自己的心意去挑。
经过反复选看,婉兮的目光落在了总管内务府大臣、都统和尔经额的女儿喜塔腊氏,小名布尔和的身上。
为了这一次的“秘密挑选”,皇上也是煞费苦心,打了个马虎眼喜塔腊氏家原本是内务府旗下包衣,是在皇帝登基初年拨出包衣的。
故此喜塔腊氏的身份,若是老人家们记忆里,的确是包衣身份,符合这一年女子挑选的范畴;可她们家却又事实上已经抬旗三十年了,早已不是包衣,这便又符合选为皇子嫡福晋的身份去。
婉兮之所以看中了这个姑娘,除了她的相貌清丽端庄之外,也更因为这个姑娘家门喜塔腊氏大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母亲,就是喜塔腊氏。
婉兮太明白因为自己的身份,皇太后乃至宗亲们不无轻蔑的。那么给小十五挑福晋,必定要挑个身份合适的。
便是喜塔腊氏曾经为包衣,可是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生母就是喜塔腊氏啊,还会有人因此而轻视喜塔腊氏的姑娘,觉着这家的姑娘不配许配给爱新觉罗家的皇子去么
皇帝看罢,也是赞许微笑,轻轻捏了捏婉兮的手,“挑的好。”
皇帝含笑望着婉兮,小心藏住自己的心事其实他要在今年替小十五挑福晋,是为了躲开皇太后的影响;同时,又何尝不是为了九儿着想呢
在皇帝的心中,他自己比九儿年长十六岁,是必定要先于九儿而去的。
那么将来九儿以圣母皇太后的身份,在后宫里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小十五这个嫡福晋。
这个嫡福晋若是家世门第太高,如舒妃、顺嫔这样的,难免要在九儿面前托大。便是当儿媳妇的,说不定爷敢在背后私下里不敬九儿去。
故此皇帝也是故意要为小十五选一个家世曾经为包衣的去。虽说如今已经不是包衣,可是毕竟祖上曾为包衣,这便在九儿面前不敢托大去。
况且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生母就是喜塔腊氏,这身份所有大清子孙,谁敢情势人家喜塔腊氏去呢
这位喜塔腊氏的格格呀,身份就既是尊贵至极,却又不能在婉兮面前妄自尊大的,自是最符合皇帝的期望去。
皇帝悄然吩咐,叫布尔和入宫居住,在宫中学规矩去。
挑完了儿媳妇,三月皇帝奉皇太后,率领后宫巡幸天津去。
此次随驾出巡的嫔妃有皇贵妃、豫妃、容妃、顺嫔、林贵人、兰贵人、新常在、明常在、宁常在。
往年这个时候,皇帝还要在过完年之后亲自去谒陵而今年,皇帝在亲自拜谒雍正爷的泰陵之后,又在数日后的清明节,正式派十五阿哥永琰拜谒泰陵。
还有一事更为耐人寻味,便从这件事开始,所有记录十五阿哥名讳,都正式从“永琰”,改为了“颙琰”。
乾隆三十七年十一月,皇帝赏给端罩,宣布十五阿哥成年之时,官方记录还是“永琰”。仅仅时隔四个月,十五阿哥的名讳已是改用了“颙琰”字样。
虽说“秘密立储制”乃是雍正爷创立,皇帝自然要遵循,不能不从。可是皇帝从这几个月的明发谕旨、暗中授意的名讳的改变等事上,都已经将“秘密”二字,变得不那么秘密了。
皇帝圣驾离了京,圆明园和宫里都安静了下来,叫人觉着有些惆怅。
其中惆怅更甚的,自是惇嫔。
如今后宫格局是明摆着的,嫔位上的年轻人里唯有她和顺嫔两个。
可是这回皇上奉皇太后巡幸天津,带了顺嫔去,却没带她去。
她对镜自照,心下懊恼,忍不住回想起那日顺嫔来找她“秋后算账”时候的嚣张来。
从畅春园回来,她自知顺嫔不可能不知道消息,也绝不会饶了她去。她做好了准备,预备下了不少好东西,只等顺嫔兴师问罪的时候,也好为自己当当挡箭牌。
却不成想,顺嫔冲进她寝殿而来,竟嚣张到劈手就是一个嘴巴,狠狠甩在了她脸上
“你将你自己当成个什么东西汉姓蹄子、包衣奴才,竟敢到皇上和皇太后面前搬弄是非,嚼我的舌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