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藻行礼请安,面上反倒是挂着微笑的。
“皇额娘传召媳妇,实则媳妇本也要今晚过来给皇额娘请安呢。”
婉兮伸手拉住庆藻的手,仔细解读庆藻的眼神,“永璇可好?你阿玛的旨意传下之后,他可难受了?”
庆藻含笑点图,“皇额娘别担心,八阿哥他好着呢。媳妇过来的当儿,他正在所儿里教孩子念红楼梦里的诗呢。”
婉兮也是挑眉,“他竟是用红楼梦里的诗来给孩子启蒙?这个老八”
红楼梦里的诗,总有千万男女情愫在,若给孩子启蒙,倒是有些叫人揪心的。
庆藻含笑点头,“阿哥爷他真就从来不是‘一本正经’他想事做事的方式,从小便与众不同。”
婉兮也是点头,心下跟着愀然一疼。
那是因为永璇的腿病啊,叫他从小就离群索居,甚至有些躲着人去。这样长大的孩子,自总有些异于常人去的。
庆藻凝视着婉兮,“所以这次的事,皇额娘又怎样看?”
庆藻这样的神情和语气,倒叫婉兮没急着出声,格外深思了一层去。
“难道说这是永璇他自己有意为之?”婉兮心下一跳。
永璇身为成年皇子,这也不是头一回赴黑龙潭祈雨了。这祈雨的礼数,他如何能不懂?再说这皇子出外的规矩,他更已然是从小遵守到大,何至于今年这便闹了这样的动静去?
须知,从小的永璇因远离人群,做事原本是有点胆小的;怎么可能今年忽然就变成这样胆大妄为了去?
庆藻听罢,欣慰含笑,“阿哥爷不愧从小是在皇额娘看顾之下长大的。便是这天下谁不懂阿哥爷的心,皇额娘却也是最能看得透彻的。”
婉兮的心呼啦热了起来,伸手攥住庆藻的手去,“这孩子!他又何苦如此?”
庆藻笑了,慧黠地眨眨眼,“皇额娘,阿哥爷从小便落下腿脚这个毛病,阿哥爷的心思便从小到大早就明白,那储君之位不管由哪位兄弟来承继,也不该是我们阿哥爷的。”
“况且我们阿哥爷也没那个心,又何苦要搅合在这潭浑水里,跟着载沉载浮,一天到晚都不得个安生去?”
婉兮轻垂眼帘,“因为永璇此时已经是事实上的皇长子,所以他的师傅、谙达,乃至前朝一班人,这便开始滋扰了他去?”
庆藻叹口气,“正是如此。从前阿哥爷和我没有孩子,那些人还不怎么闹;这回都托皇额娘和瑞娘娘的福,叫玉英给阿哥爷已是诞下了男孩儿去,那些人这便看到了希望,没少了在阿哥爷耳边嘀咕。”
“阿哥爷不好当面都给回拒了,可是阿哥爷却甚烦之,这便索性做了这件事去。皇阿玛已是如此明白下旨申饬,相信前朝后宫都该明白,我们阿哥爷已经如当年的大阿哥、三阿哥一样,没了希望了。这便叫阿哥爷能安静下来,也好专心抚育孩子长大也就是了。”
婉兮唯有叹息,“腿脚的毛病,是叫永璇这孩子从小吃了苦,不过却也帮他格外修来了一番超脱练达之心去。他能如此,自是智慧,只是我终究忍不住为他悬心去你皇阿玛那般的雷霆之怒,又岂是人人都受得住的?”
庆藻含笑点头,“皇额娘放心,还有我和玉英,以及孩子,一起陪着阿哥爷去呢。大不了这几个月我们关起门来,不理外人,只自家人乐乐呵呵读读红楼梦,也就是了。”
五月下旬,已是九爷傅恒回京两个月了。可是缅甸依旧未曾入京朝贡。
至此,已可认定缅甸已然反悔。此次征缅之举,又告落空。
不仅如此,缅酋还变本加厉,寄上一封缅文之书,言辞颇为挑衅。弦外之意,颇有再激朝廷发兵之意。
皇帝盛怒,只是此时九爷已然病重若此,不忍心降罪惩治。而副将之一的阿里衮已然病故,皇帝便将满腔的怒火都发在了另外一名副将阿桂的身上。
皇帝传旨叱喝阿桂,彼时在与缅甸谈判之时,傅恒已然病重,亦有神志不清之时,那么阿桂为何不扛过这个责任来,将傅恒没办法说明白的旨意,都明白说给缅甸去?
阿桂这已是在乾隆十三年在大金川之战时受皇帝斥责之后,第二次在九爷身边,遭遇这样的事儿去了。
皇帝大怒之下,命将阿桂两个儿子阿迪斯、阿弥达两人的三等侍卫之职,全都革退。
其后,皇帝又干脆将阿桂、彰宝二人革职。
至此算是给征缅之战一个交待。傅恒身为经略,本为统帅,此次并未受罚,父子二人反倒被皇帝加恩抚慰;而阿桂父子,却承担了此次的所有罪责
朝野上下都不免议论,都说九爷这次不过是因为“幸运”地得了瘴痢之症,否则阿桂父子的境遇,何尝不应该是傅恒父子去承当的?
这话整个忠勇公府自无人敢当着傅恒的面说起,可是九爷又是何样的人呢,这样的话他如何能半点不知?
原本病体羸弱的九爷傅恒,这便病势不见好转,这便又再加重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