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曜淡淡地笑,“怎么不肯呢主子您是皇上跟皇后两位主子的嫡皇子,这大清的江山理应是主子您的。奴才从小儿有幸跟在主子身边儿伺候,那都是皇后主子从所有哈哈珠子太监里头一个一个选拔了出来的。”
“皇后主子看得起奴才,主子更是这些年都对奴才好如今奴才眼看着皇后主子遭困,阿哥爷受委屈,奴才无以为报,自当用这条命去为皇后主子和主子拼试一场去”
永璂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凭他的性子,他又如何是甘心情愿如此的人况且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额娘被皇阿玛下旨呵斥,当着一众皇子公主的面儿给锁了起来他觉着自己没用
他闭上眼,也攥紧了指头,狠狠想象着各种各样报复的法子。
或者是按着额娘吩咐的,先冲小十五下手,然后都赖在永瑆头上;或者,皇贵妃这会子怀着身子,凭皇贵妃这个年岁了,倘若这一胎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皇贵妃自己的性命怕都保不住了
一想到这些,永璂的心都激动得跳了起来。想想若能得手,额娘知道了,该有多欢喜
额娘已经被锁了快一年了,他这个当儿子的不能为额娘做什么,甚至都不敢到皇阿玛跟前去求情,都不如五哥永琪那要是能做到这些,额娘是不是一定会欣慰
永璂自己想得热闹,可是泡脚的水从起初的滚烫,一点点凉了下来;他的心就也跟着,一点子一点子的萎靡下来,继而冷透了去。
他将脚从水盆里抽出来,由着三曜用巾子裹住,小心地擦着。他向后一仰,倒在被褥摞儿上,颓然闭上了眼。
“三曜啊,你的心我自是记着。可是你说说,就算你肯豁出自己去,咱们就一定能得手么如今小十五身边儿有多少人呐,且不说那毛团儿本来就是我皇阿玛从小儿手把手培养起来的哈哈珠子,极为不容易对付;”
“再说了,小十五身边儿的嬷嬷,又哪个不是当年我皇阿玛亲自从内务府挑选上来的哪个不是汉姓人,哪个不是跟皇贵妃一条心去的”
“或者,退一万步说,即便咱们得手了,咱们除了小十五去,都赖在老十一头上了那皇阿玛当真就肯相信,就肯将储君之位给我了么”
“别忘了,就算老四、老八和老十一能叫咱们一勺烩了,可旁边还有五哥呢五哥虽说这会子卧病不起,可谁知道他是真的假的说不定就是以退为进,等着我犯错呢除了五哥之外,还有绵德、绵恩两个呢人家绵德,也已经袭封亲王了。”
三曜也是一愣。
是啊,他们想要报复,除了是要给皇后主子和阿哥爷出气之外,难道就不为旁的了若这口气出了,可是反倒叫皇上越发的不相信阿哥爷,倒叫阿哥爷被立为储君的希望更加渺茫了去那他们这么豁出性命去,又值得么
永璂心灰意懒,垂眸瞟向三曜,果然也看见三曜的脸上罩上一片空茫去。
永璂便又是叹了口气,“是不是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甚或,倘若咱们没能得手,不但不能给我额娘出气,反倒会连累了我额娘去”
如今皇阿玛是怎么对他额娘的,他自己也已经是亲眼看见的。除了没有那道正式废后的圣旨,他额娘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便是这大冷天的,皇阿玛也只给永和宫里日用黑炭二斤
原本炭火例里,皇后份例内的,红罗炭为夏十斤,冬二十斤;黑炭夏三十斤,冬六十斤。
可是他的额娘,身为皇后,却在大正月里,没有红罗炭不说,连日用的黑炭也只有二斤
就连最低位分的答应,日用的黑炭,都是夏五斤,冬十斤啊他的皇后额娘,日用炭火连答应的一半都不到;
甚至,就连养心殿里的石猴,都有冬夏一例的日用黑炭二斤
他额娘如今沦落到什么境地,没有人比他心下更清楚。那几乎是除了还留着他额娘一个空的皇后位分,外加一口气之外,什么都没了。
这会子皇阿玛兴许就在等着一个时机、一个理由,就可以正式下旨废了他额娘,甚或要了她额娘的命去。
故此,眼前这个考验已经就摆在眼前了。说不定皇阿玛就在等着他踩下这个套儿去,到时候皇阿玛自可彻底毁了他额娘去
倘若他眼前糊涂去,那他究竟是在给他额娘出气,还是,要亲手送他额娘赴黄泉啊
永璂越想,心下越是颓丧。他累得都有些睁不开眼睛,是连支撑着眼皮的那点子心气儿都失去了。
他将脚收回来,摆了摆手,“得了吧,得了。我累了,这会子什么精神头儿都提不起来了。我只想躺倒了,旁的什么都不管了;不管了”
三曜黯然垂首,端着脸盆,弓腰向后退了出去。
盆子里的水虽说有些凉了,可是其实没有那么的凉。终究阿哥爷寝殿的暖阁里,连地面都是通火气的。这盆子放在暖和的地砖上,便是散热,又能散多少出去呢
可是阿哥爷还是说凉,将脚都抽回去了。那就不是真的因为水冷了,而是阿哥爷的心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