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用人参吊着,他自己份例里的人参都不够用,这便悄悄儿来与她说,她将自己份例里的人参也都给他送过去了。还有鄂常在的,还有她跟自己宫里那常在借用的这两个位分都低,份例里的人参本就少,不过聊胜于无,这便一遭儿都给永琪裹了过去。
人参多少还好说,真正叫她放心不下的,还是永琪的身子。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她又早过了五十去,如果永琪出了三长两短,她就什么都没了。
“鄂凝呢,今儿怎么没见她进来问安哪?”
刚从圆明园回到紫禁城来,按说鄂凝该进来问安的。
三丹面上也是黯然,低声道,“五福晋的身子也不好从小阿哥没了之后,这也病着呢。”
“啊,是啊。”愉妃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三丹啊,我脑袋疼。你去给我拿个勒子来,我得勒上去。”
因是在屋里用的,三丹没去拿那貂鼠的,只拿了个黑色平绒的,伺候愉妃勒上。
愉妃照着镜子一看,不知怎地又恼了,伸手将勒子就又给扯了下来。
她想起她自己的祖母,那七八十岁的人也总是爱在冬天里脑袋疼,故此头上也是离不开勒子。用的式样,便也是这么个黑色平绒的。
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竟然仿佛冷不丁看见了当年的祖母——可是她才五十多岁,她可不想如祖母那般老态去!
想想人家皇贵妃,四十了还能怀下孩子来。而她自己呢?自打二十七岁生下永琪之后,就再也没有过皇上的恩宠了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她将勒子摔在桌上,“如果说从前贵妃位上尚且有令贵妃一人,皇上暂时不愿进封第二位贵妃倒也罢了。如今她都已经是皇贵妃了,贵妃位分整个空了出来,皇上怎么就不能从妃位里再进封人去?”
如今妃位之上,资历最老、诞育过皇子的,就剩下她自己了!
皇上为什么就看不见她?为什么啊?
便是为了永琪,皇上本来那么重视永琪的,那皇上也该给她一个机会了不是?
“不行,不能这么着!”
愉妃抓起勒子,重又给自己戴上。
“皇上今年从热河回来,就只顾着皇贵妃一人了。是,她是失了孩子去,可是我的永琪也失了嫡子去!皇上不能只顾着后宫,就罔顾子孙了!”
次日一早,愉妃随一众后宫进养心殿东耳房给婉兮请安,之后扭身出来,便到后殿去求见皇帝。
魏珠为难地拦住愉妃,“愉妃主子如何不知道皇上的起居时辰?皇上天不亮就起身处理国务,这会子已是在召见大臣了。愉妃主子这会子求见,奴才便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敢去打扰皇上去不是?”
愉妃冷冷地盯着魏珠,“你有几个脑袋我不管,可是我眼前的事是干系到皇子、皇孙,皇上他不能不见我!”
魏珠跟高云从对了个眼神儿,无奈地进内通禀去了。
良久皇帝才从前殿回来,到后殿见愉妃。
愉妃进内行礼,便已是落泪,“皇上啊,皇上,永琪又病了皇上回京来第四天,永琪盼了多年的嫡子终于来了,可是还没等再长长,还没等抱来给皇上看,那孩子竟然就,就已经永琪难受,妾身也难受啊!”
皇帝是九月二十二回到京中,永琪那嫡子是九月二十六降生的,按说皇上这位当祖父的,若当真怜惜那孩子,是怎么都该亲去瞧瞧的。
可是皇帝那会子正忙着,这便没能去看。
皇帝都没想到那孩子连大满月都没能熬到,这就夭折去了。
从天伦亲情来说,皇上心下也是有些难受的。
皇帝这便温言劝慰,“朕知道你和永琪都难受。毕竟是盼了好几年的嫡子,终于得了,却没能养到满月去朕不是不关心永琪,朕只是那会子刚刚回京,诸事繁杂,一时抽不出身来。”
愉妃便笑了,转头看向窗外,“妾身今儿进来给皇贵妃请安,看见那东耳房当真是整饬一新。墙上的画儿、架子上的陈设,大大小小全都换了一遍。”
皇帝蹙眉,“朕是亲自过问东耳房重新摆设之事,可是你要是想说朕只是顾着这一件事就不顾皇孙了,那你当真是冤枉了朕去!你该清楚,朕回宫来这一个月,斋戒祭祀太庙之外,又亲自行勾决大典!这些事哪一件不是繁杂,哪一件不是朕亲力亲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