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的疼痛又翻搅了起来,一阵一阵,肠子仿佛都要绞在一处。
她便惊呼,“来人啊,我又有动静了!快些预备,我,我要生了”
昨晚她这么叫唤的时候儿,整个宫里都忙活了起来。水上的妈妈里赶紧烧上热水抬进来,两个守月姥姥一左一右守着她帮她使劲儿乐容和乐仪她们都里里外外进进出出,所有人都围着她,都在为她奔忙。
可是今儿,她叫唤的动静更大,可是却任凭她喊了半晌,整个殿内殿外都是静静的,甚或可以说是雅雀无声。
没人走动,也没人回应她。
忻妃便惊了,一把松开帐子,整个身子都要探到外边儿去,小心躲开那拉氏的目光,声嘶力竭朝外喊,“守月姥姥何在?孙姥姥,武姥姥?”
还是没有动静。
那拉氏终于喝足了茶,满意地将茶碗放下,不掩奚落地抬眸盯着忻妃,冷笑一声儿,“忻妃,别叫唤了。还生什么生啊?别以为这宫里上下都被你给欺瞒住了,实则实话告诉你说,如今整个宫里没人不知道你的孩子早就没了”
忻妃怔住,紧紧盯住那拉氏。
“你说什么?我的孩子没了?后宫上下都知道了?”
忻妃嘶吼起来,“胡说!你以为你是皇后,你就可以这般信口雌黄么?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太后”
那拉氏咯咯地笑出声儿来,“皇上?皇太后?嗯,他们方才是都来看你了,就坐在前殿里。不过可惜啊,他们这会子已经都走了。你眼前儿只有我这个皇后,你有事儿便只需回明我就是了。”
“皇太后已经回畅春园去了,鞭长莫及;而皇上国务繁忙,哪儿顾得上你去?”
忻妃又惊又恼,三月末的阳春里,却如置身寒冬一般,簌簌发抖。
“皇上和皇太后不会不管我!我怀着皇嗣,他们不会不顾皇嗣的安危!”
“又来了。”那拉氏笑得越发得意,“我都告诉过你了,你的孩子都没了,此事已经是尽人皆知。亏你还要在我面前提什么皇嗣我都替你臊得慌,这话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还继续说得出口啊?”
忻妃心下已是翻江倒海、山崩地裂。
“凭什么说我的孩子已经没了?是谁说的,谁?!”
忻妃怨毒的目光扫视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想要找到究竟是谁在害她。
那拉氏“呸”了一声儿,“忻妃,你够了!你若一定要知道,那我告诉你,是御医施世奇已经明白回话,说你的喜脉已经没了!”
“施世奇是御医,资格和能力自都是后宫里首屈一指的;施世奇更是多年在你宫里当值的,自是最了解你身子情形的。况且施世奇是皇上和皇太后下旨宣来给你切脉的,他又哪里有胆子在皇上和皇太后面前欺君去?”
那拉氏瞟着忻妃,唇角无法控制地愉悦上扬。
“你是不是又要强调,你的肚子是鼓着的?那我告诉你啊,你那不是有喜,你那是——”那拉氏说到此处忍俊不已,又是不屑出口的,回头笑了一会子方道,“你那个,是屎憋的!”
忻妃头顶仿佛凭空落下一柄巨锤,狠狠砸在她的天灵盖儿上。
她呆坐在原地,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你你说什么?我的肚子,我的肚子谁说是那个的?”
那拉氏又啐了一声儿,“你当你自己那手段天衣无缝,自可瞒天过海?可是你别忘了,你这宫里你的‘官房’每日倾倒的情形,内务府都有记档。你便是自己忘了几天倾倒一次,也不要紧,咱们只需调出内务府的记档,查查看就有了。”
忻妃梗住,惊慌地盯住那拉氏。
“便是、便是我近来官房少送些,可那也都是到了临盆之期的缘故啊!主子娘娘也是诞育过三个皇嗣的,如何不知道怀着孩子的时候儿,原本就容易肠燥梗阻;尤其到了最后的几个月,便连出恭都不敢向下使劲儿,这便更容易阻滞了去”
那拉氏耐心地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是有这么个道理。便是平素出恭,坐下去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伤了孩子去。”
听那拉氏这么说,忻妃好歹松了半口气去。
“故此,我便是官房送进的少了些,便是有些便秘阻滞,怎么会闹成了我的孩子没了去?!”
忻妃说着又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太后主子娘娘,我的肚子好疼,我怕是这就要生了!”
那拉氏如看戏一般,休闲地笑,“你先别急,先叫施世奇给你开几剂疏肝解郁的药去。喝过几服,咱们再看看你的肚子里是不是还有你心心念念的‘皇嗣’去了。”
忻妃一双眼珠子都凸了出来,“我怀着孩子,你如何敢叫我服药?况且疏肝解郁的药,皆为泻下之药,会破血伤胎的!”
那拉氏咯咯地笑,“这个道理,我又如何不知?别急,我早已嘱咐了施世奇,给你初开的方子都是疏肝理气、和缓调理为主,并不用泻下的猛药去。即便是你这会子肚子里还有孩子,也伤不着。”
忻妃攥紧被角,不能不看清眼前的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