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皱了皱眉,“不光汉姓人,便连那回人佐领的,你也一并看了吧!”
那拉氏因与容嫔的隔阂,便连整个回人佐领都有些不待见。
婉兮含笑点头,“妾身明白了。”
话说到此处,婉兮忽然起身行礼,“妾身请一会子时辰,去更个衣。”
已是引见在即,竟忽然要起身更衣,有些不合礼仪。这事儿放在令贵妃身上,倒是少见的。
那拉氏挑了挑眉,“快去快回吧,没的叫时辰都乱了去。”
走出殿外,婉兮却没往净房去,而是带着玉蝉绕过回廊,朝秀女们列班等候的地方儿去。
玉蝉瞧出来主子不是真正要更衣,这是寻个由头朝待选女子这边儿来。
玉蝉便轻笑一声问,“主子是有心想抬举这个汪氏?”
婉兮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都是汉姓人,又都是母家世居沈阳,我对她自是心生亲近之感。可是,我倒是觉着,她却是未必想要进宫的。”
玉蝉一怔,“主子缘何这样想?”
婉兮立在翠竹下,挑眸望向那湛蓝的天。
“内务府女子挑选,十一岁便要报上名姓,叫各佐领、参领备档;十三岁便为及岁,要预备进宫参选。待得十七岁便已逾岁这个汪氏,今年已是十七岁了,倒是女子挑选的最后年岁。”
“我便想起了我自己。我原本也该十三岁就进宫备选,可是我逃了一年,十四岁才进宫的。”婉兮朝玉蝉淘气地眨眨眼,“这个汪氏就更是十七岁才进宫来应选,赶在最后的年岁里,倒是比我更有抻劲儿。可是你瞧,若以她的家世,只要十三岁进来应选,便必定是选中的,何以十七岁了才来?”
玉蝉便也明白了,“主子是说她也是跟主子当年一样,本不愿进宫来,这才寻了法子去逃避。况且她阿玛自己就是都统,家里门第又高,这便更容易想出法子来逃避。只是今年已是十七了,按着宫里的规定,若不经挑选,即便逾岁了,也不准自行婚嫁,所以她今年还是不得不来了。总归,她是不想进宫的。”
“我正是这样想的。”婉兮点头,“不过我也担心是猜错了。终究宫里也有旁人十七岁才进宫的例子,比如忻嫔——忻嫔的阿玛正好儿在她十四岁本该应选的时候儿溘逝,她便也要守孝,这才晚了三年,十七岁才进宫的。”
玉蝉便也会意,“主子是担心,她进宫来应选的年岁晚,不一定是不想进宫,怕还是有旁的缘故。”
婉兮便笑了,“你这小妮儿,果然一点就透。”
玉蝉笑着蹲礼,“那奴才也别辜负了主子的夸赞。主子便叫给奴才吧,奴才方便走过去听听动静儿。主子且在这廊下坐坐,看看这花园里的风景,奴才去去就来。”
玉蝉转了个弯儿,这才朝待选女子们候着的树荫儿走过去。
所有待选女子,全都按着镶黄、正黄、正白三旗的队列站着,次序跟排单上的一模一样儿。
婉兮早将汪氏在排单上的次序告诉了玉蝉,玉蝉便只需朝那正八旗第一排第三名女子去瞧,瞧见的人便必定是那个汪氏。
只见她正与前后几个女孩儿说话,玉蝉便不动声色走过去。
远远只听见那汪氏正在说,“咋地,我就是十七才来应选。”巧了,也正好儿是有人问她怎么都快逾岁了这才进宫来应选,还笑说,“凭姐姐的家世,若是四年前已经进宫应选,那这会子说不定早已进封,成了主子呢。”
汪氏抱着膀儿耸耸肩,“那又咋地?谁说在宫里当主子,就比我在咱家当姑奶奶更得劲儿?再说了,咱阿玛生我的时候儿都五十了,我可是咱阿玛的老疙瘩,咱阿玛今年都快七十了咱阿玛可老舍不得我了,净想招儿藏着我来地,不叫我进宫。”
旁边儿几个家是京里的女孩儿就乐,“姐姐说话真是有趣儿,动不动就‘咱家’、‘咱阿玛’,倒仿佛我们与姐姐都是一家人,已是亲姐妹了一般。”
玉蝉含笑回到婉兮身边儿,便将那话学了一遍。
玉蝉也对那“咱家”、“咱阿玛”的说法儿颇觉有趣儿。
婉兮便也笑了,轻轻叹息一声儿,“是啊,果然是沈阳的乡音,听来尤觉亲切。”
婉兮眸光微漾,“果然,她是不想进宫的。我倒没想到她阿玛的年岁都这么大了,也怨不得舍不得这个老闺女。那倒正好儿,待会儿我便直接将她撂牌子,成全了她一份儿孝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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