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翊坤宫贵人和卓氏,求皇太后、皇上赐死!”
举座皆惊。
那拉氏砰地起身,两眼圆睁,瞪住和贵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儿?!”
皇帝长眸轻眯,看了看那拉氏,这便起身向皇太后一礼。
皇太后一惊之后沉声道,“有什么事,到后殿去说罢!”
皇太后说罢,怒气冲冲起身,先朝后殿去了。
皇帝也冷然盯了那拉氏一眼,却是吩咐,“舒妃,朕将和贵人交给你,你去带她来后堂。”
少顷,皇太后、皇帝、皇后与和贵人等人都进了后殿去。正殿里,一班内廷主位不由得私下里窃窃耳语,都在猜他们在后头说什么。
婉兮轻轻垂眸,携了语琴的手,“这里有有些气闷,姐姐,陪我到外头散散。”
语琴便也点头,与颖妃、婉嫔打了招呼,这便与玉蕤一左一右,陪着婉兮出了正殿去。
出了正殿,远离了那一片过于炫目的人间灯火,走近水岸,才更见清月悬于头顶,月光与灯影共蹁跹徘徊。
婉兮轻叹一声儿,回眸望语琴,“今晚是中元节,又是佛家盂兰盆节。便是伴着这样的月光与灯影,才最是合适今晚的气氛。”
语琴也是一声叹息,“谁说不是。还都说今晚鬼门大开,故人重归;若照得那么明晃晃的,虽能叫鬼魅勿近,可是却岂不是叫家中故人也难以归来了?”
婉兮努力一笑,按着玉蕤的手,缓缓在水边蹲了下来。
她的身子已是到了这个月份,按说最是忌讳做这样的动作的。若是换了平日,语琴和玉蕤必定都拦着。可是今晚两人便也都由着婉兮了。
婉兮努力地微笑,伸手在自己袖口里缓缓取出一艘折叠在一起的纸船来。
纸船最大的好处,是折叠得法的话,平时就是薄若一张纸;而当使用的时候,撑开了,便是一艘鼓鼓的船。
婉兮的纸船,是一只小鹿的形状。
——尽管,看上去也像是一匹马,或者一头羊,以至这世上任何的四足动物。
可是语琴和玉蕤却都明白,那只是一头鹿,一头——独一无二的鹿。
婉兮见语琴和玉蕤都不说话,她自己倒是努力地“扑哧儿”一笑,“唉,我是实在叠不出来这带腿儿的,所以实在没招儿了,这四条腿是画的纸片儿粘上去的。”
她小心地将小纸船撑开了,露出那船肚子里还有一堆的小纸片儿来。
那便都是她用手叠不出来,便也同样都是用笔画出来的。
语琴和玉蕤都说不出话来,泪眼映着灯影,一起朦胧。隐约都看得清,那些纸片上分别画的,都是各色各样的饽饽
语琴一声哽咽,再也忍不住,已是滴下泪来。
她记得啊,小鹿儿进“五福堂”种痘之前,跟婉兮定好了等出来的时候儿,要吃那么多好吃的。可是他——再没能走出来,那些好吃的,便都再没吃着。
——婉兮画的,便是当日承诺给小鹿儿的那些饽饽。
婉兮努力含笑,在小船里点燃了烛火,再将纸船放下水中。自己极力伸手去亲手拍动水花,叫那小船能顺利随着水波,飘摇而去。
夜色幽幽,小船上的烛火是那样一团小小的光影,故此唯有在这样的月色之下,才能便是走得远了,也还能遥遥看见。故此今晚这样的场合,是最忌讳人间灯光侵夺眼目的啊,那会将人们寄托在河灯纸船里的心意,全都遮蔽掉了;只一程,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婉兮跪倒在岸边,含泪轻轻阖上眼帘,双手合十,“请明月引路,将信女这艘小船一直带到那孩子身旁去他们年纪小,信女只怕他们自己会找不见。”
婉兮这一声“他们”,更是叫语琴和玉蕤都无法自持,皆是泪若雨下。
正在此时,背后传来一片簌簌的脚步声儿。
“额涅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