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嫔抬手抚了抚鬓角,“如此说来,鄂常在倒是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咱们便一处坐坐,给彼此也是个陪伴,鄂常在可否赏这个脸?”
鄂常在有些尴尬,有心想推拒,可是忻嫔都用了这样的字眼儿,叫她实在却之不恭。这便勉强笑笑,“能陪忻嫔娘娘说说话儿,那自是小妾的荣幸。”
两人在一角水榭坐下。
忻嫔瞟乐容一眼,“水边儿蚊虫多,便将灯笼熄了吧。总归这会子是在这儿坐着,又不用照着路。”
乐容便将灯笼熄了。
鄂常在便也吩咐自己的位下的官女子,将灯笼同样熄了。
忻嫔隔着黑暗,瞟着鄂常在微笑,“都说爱惜飞蛾纱罩灯,咱们纵不愿杀生,可管不住总有蚊虫自己照着咱们的灯笼撞上来。”
鄂常在垂首笑笑,“忻嫔娘娘说的是。”
忻嫔转眸望那后湖上。
湖水潋滟,纵是夜晚,水面上也有星月光辉涟涟;加之远处各宫苑里的灯光,一并交织着,隐隐也可以照见彼此的眉眼轮廓去。
忻嫔收回目光,含笑道,“我也听见五阿哥的所里,传出喜信儿了。五阿哥今年十九岁了,还是头一个孩子,真是金贵,可喜可贺。”
“便连愉妃娘娘都顾不上天上这毒日头,每日里都在宫里陪着。心下必定是别提多高兴了。”
鄂常在倒是眉眼之间略微有些黯然。
虽说她堂妹是永琪的嫡福晋,可惜这回为永琪生下头一个孩子的,却不是她堂妹这个嫡福晋,而只是永琪身边儿的侍妾英媛。
忻嫔小心瞟着鄂常在的神情,便又轻轻一拍掌,“我还说少了。五阿哥就是个有福气的阿哥,这会子要有第一个孩子了,听说第二个孩子也已经在另外一个内眷的肚子里了,再过几个月也要下地儿了。”
忻嫔拍着手,“哎哟,五阿哥这可真是双喜临门!皇上不待见大阿哥永璜,却还是对永璜留下的绵德阿哥、绵恩阿哥两位皇孙,那喜欢的劲儿哟;皇上这么看重五阿哥,那皇上对五阿哥这两个孩子,也必定超过绵德阿哥、绵恩阿哥多少倍去!”
叫忻嫔这样一说,鄂常在便更加黯然。
因为永琪的第二个孩子,还不是她堂妹怀的;而是永琪另外一个侍妾,还是个汉姓女胡氏的怀着的。
此时永琪才十九岁,还住在宫里未曾分府,故此身边儿的妻妾本来并不多,就这么几个。可是英媛怀了,胡氏也怀了,偏偏是她堂妹这个当嫡福晋的,还是没有动静。
鄂常在心下也不由得画魂儿——便如她自己一般,她堂妹更是鄂尔泰的亲孙女儿。而凭皇上当年对鄂尔泰、张廷玉两派之争的痛恨,将鄂尔泰都挪出贤良祠了,故此那五阿哥永琪对皇上给指了鄂家的孙女儿当嫡福晋,颇有些不欢喜。
故此永琪对这嫡福晋,自成婚以来,一直十分冷淡。
此时若以子嗣之事而论,倒当真坐实了这个传言去。
鄂常在自己的身份如此尴尬倒也罢了,原本对这个堂妹还多有指望的——终究鄂常在自己的父亲被皇上赐自尽,可是这个堂妹的父亲终究还是四川总督啊,是封疆大吏,好歹依旧还有些分量的。
若永琪有承继大统的一天,这个堂妹自然问鼎中宫,那她鄂家便还有复起之日,再不用背着此时这般沉重的包袱去。
可是此时看来,她心下却生起失望之虞。
夜色无声地奔涌,在两人中间儿聚了又散。
忻嫔轻叹一声儿,“说起来,这索绰罗氏家的姐妹,当真是一个儿比一个能干。虽说也都是内务府包衣旗下的,可是上一辈儿,观保和德保两兄弟在前朝都成为大员不算;这小一辈儿的女子,在这后宫里,照样儿出类拔萃,不肯屈居人下。”
“那当堂姐的玉蕤,在令妃的宫里是大红人儿,后宫上下谁不当半个主子看待去;这堂妹英媛呢,以皇子使女的身份,竟然越过嫡福晋去,抢先儿怀了五阿哥的第一个孩子。”
“说是幸运么?运气应当是有的,可是恐怕这里头更多是脑子聪明,多有心计使然吧。”
鄂常在便眯了眯眼。
忻嫔便笑了,“玉蕤在宫里这么多年,又是令妃身边儿第一红人儿,对这后宫争宠之事,最是熟稔不过。倒不知道,她私下里可否传授了机宜去给她堂妹,这才助得她堂妹抢先拔得头筹去?”
“又或者说,便不是玉蕤自己的传授,又会不会是令妃经由玉蕤的口,传了什么话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