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进来时,三个孩子正嗷嗷大哭,此情此景,他更是难过。他走到夕珏的床边,摸了摸她的脸,说不出来的苦涩滋味。
“对不起,我来晚了。”荀彧低声呢喃道。
“爹,这是娘临走前给你留下的。”长倩将一张沾满泪水的纸递到荀彧手中。
荀彧接过来,拿着那张纸愣愣地出神,随手提笔划去了“幼子”,更改为“顗”字。
“爹,你这是干嘛?”长倩疑惑地问道。
“爹在给你弟弟起名字。顗,安静、稳重之意,纪念他生母吧。”荀彧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爷,苾心这丫头好奇怪,夫人刚走,她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管家把夕珏生前的贴身侍女拉进屋来。
荀彧仔细地打量着她,神情凝重地对她说道:“苾心,夫人走得不明不白,你与夫人日夜相伴,还是等查清楚再走吧。”
苾心紧张不已,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老爷这么严肃,忙跪下说道:“老爷,夫人之死与我无关啊。夫人临走前告诉大少爷了,是牛漆所累啊。”
“为何一味药就能让夫人丧命?”荀彧的目光凌厉起来,苾心不禁觉得身子有些发颤。
苾心被荀彧问起,不觉脸颊一热,只好说:“恳请老爷屏退左右,奴婢从实招来。”
长倩忿忿道:“此事关乎娘的生死,我要留下来听。”说完,他便瞪大眼睛看着荀彧。
“大少爷,你带着几个小公子下去吧,夫人自然是不希望你们知道的。”苾心小声嘀咕着。
“你们都下去安排夫人的丧事吧。”荀彧直到他们都离开,才对苾心说道:“现在可以开始了。”
天色暗了下来,但是令君的脸却还是清晰可辨,苾心定了心神,半晌才开口:“夫人常年接触牛漆,不过不是自己吃,是给老爷吃的。老爷患有腿疾,天气忽冷忽热就会发作,平时老爷的药里夫人都额外添了牛漆。不过老爷放心,牛漆无毒,它不仅能够祛寒,同时引血下行,可以…”
“可以什么?”荀彧很是吃惊,同床多年的女人,居然给自己下药。他气愤不已,苾心隐隐能够看见他额头上爆起的青筋。
面对老爷的追问,苾心的脸更加红了,她只好眼睛一闭,小声地说道:“牛漆可以壮阳。”
荀彧又羞又恨,遂质问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老爷,夫人知道你心里没有她,她这么做,就是想让你留在她身边,帮你生儿育女。夫人因为常年接触,所以在体内积留了牛漆,此次忽然血崩,便止不住了啊。”苾心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荀彧想不到谈论的竟是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不觉红了脸:“那仓舒和牛漆又是怎么回事?”
“老爷,孕妇是不能服食牛漆的。夫人曾经将它送给卞夫人,是希望借他人之手,让环夫人滑胎。”苾心只能如实相告。
荀彧看着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的女人,喃喃自语道:“你终于可以解脱了。善恶轮回,终有分明,可是,该怪的人,是我!”
“老爷?”苾心轻声唤着他。
荀彧回过神来,淡淡地说道:“你走吧,不过,这件事关乎夫人声名,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苾心听闻这句,心里顿时舒畅了不少,她刚开门准备出去,不料长倩居然一直在门口侧耳倾听。
荀彧有些疲乏,微微合上双眼,任凭灵魂放空。
“爹。”荀恽连忙进来,苾心的话,他听得真切,不禁想进来问个明白。
荀彧轻轻地应了一声,长倩还是急迫地问道:“娘口中的琴瑟佳人是不是环姨娘?”
荀彧睁开眼睛,紧盯着长倩,一字一字,认认真真地说道:“长倩已经长大,爹没必要再瞒你。你不该叫她环姨娘,她是你嫡母,我的正妻。”
“那我娘她跟了你一辈子,她算什么?”长倩眼睛红红的,努力平复心情去追问他。
“她是我的女人。”荀彧只淡淡地说了几个字。
“娘含辛茹苦生下我们,还一手拉扯我们长大,可是你对一个已经另嫁他人的女人念念不忘,难怪娘会妒忌。”长倩不禁流下了眼泪。
“长倩,你责怪爹,爹不怨你,但是这与你母亲没有关系。当初若非你母亲顾全荀氏一族的安危而离开我,想必这世上也不会有你们。”荀彧说完便起身,把长倩一人留在那里。
长倩跑到夕珏身边,开始低声抽泣起来:“娘,好傻的娘,爹心里没有你,你还要留在他身边做什么。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