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环见曹操清醒过来,便端了汤药,亲手喂他喝下去。曹操经此一役,大有绝地逢生之感,紧握住夕环的手,柔声细语:“环儿,你这般服侍我的感觉真好。我多希望,能天天生病,这样你就会一直挂心我。”
“我看夫君是病糊涂了,哪有人盼着生病的,你早日好了,还有很多大事等着你做呢。”夕环嗔道。
“若是我晚生个二十年,或者早些遇到你,我必然不会去追求什么功名利禄、王侯将相。宁愿一辈子青衫布衣,只求与你朝朝暮暮,做对寻常夫妻。”曹操倍加珍惜此刻的柔情蜜意。
怀中的她,正低眉浅笑,一丝红晕悄然爬上了脸颊。
“启禀主公,荀大人求见。”门口的守卫进来通报道。
夕环像做了坏事一般,匆忙从曹操怀里脱身,佯装低头整理衣衫,不敢再看荀彧一眼。“文若,多亏你告诉我兖州附近有吕布的人马出现,不然环儿差点被吕布所害。”曹操说道。
“夫人还好吗?”荀彧放心不下她,特地从鄄城连夜赶来。
他对我何尝不是倾心相待?想到自己被两个当世人杰所牵挂,夕环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请荀大人放心,无碍。”夕环纠结半晌,最终只赠他同样的两个字。
“是我不好,没有听进文若的话,致有今日之败。文若,你说我下面该怎么办?”曹操询问道。
荀彧眉头紧锁,沉思了一会,便说道:“昔日汉高祖保守关中,光武帝占据河内,都是先固其根本而后掌控天下,这样进则驱敌获胜,退则有据可守,所以虽历经险阻而终成大业。主公凭借兖州起事,平定山东祸乱,百姓归顺,况且兖州跨黄河、济水是天下要冲。现在局势残破,但是尚存范、东、鄄三郡,仍可自保,此地就如同主公的关中、河内。所以,依在下看,主公必先定兖州而后图天下。”
“吕布虎狼之师,加上公台之谋,怕是难以夺回啊。”曹操唉声叹气道。
“倒不尽然。兖州只是暂时落入他们手中而已,公台虽有谋略,但是吕布刚愎自用、有勇无谋,未必能听进公台的话。眼下,我军需积蓄粮草,积极备战,可一举击垮吕布。”荀彧鼓励他振作。
“文若,你真是再世留侯,愚兄钦佩不已。”曹操赞许道。
荀彧见他们无恙,便要告辞,继续赶回鄄城,帮曹操守住最后的根据地。夕环送荀彧出去,跟在他背后徐徐而行,望着那玉树临风的背影,她轻声唤道:“文若。”
“夫人。”荀彧心中悸动难安,不禁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她小心翼翼地说道,那语气就和犯错的长倩一模一样。
荀彧知道这“对不起”意味着什么,眼眶不觉湿润了,愣住了半晌,才微微一笑道:“夫人,你是自由的。”
夕环不忍再看他落寞的背影,转身回到曹操的营帐中。荀彧明白,他们背道而驰、渐行渐远,不会再有在一起的日子了。只是,还不想听她亲口说出。
既然当初是我一手把你推到别人怀里,那么昔日恩情的散去也是早晚的事。我知道,环儿性情纯良,城门口他不顾一切,为你挡下了那一箭,你已经决定用毕生柔情去回报他。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再世留侯?我啊,就拼命地帮他平定天下,让你们事事顺心,等到天下大定,我便效仿张良,退于幕后,看你们恩爱白首。
只是,心底的某个角落,写满了不甘心,但是又不能逆天改命。幸福是一时的,遗憾是一世的,若是早知道这一生这么痛,当初何必相识!
一路上,大雨滂沱,倾泻如注。荀彧早已分不清哪里是雨水,哪里是泪水,只能在这模糊的世界里,放任自流、恣意驰骋。
后来,果然如荀彧所言,因为兖州陡然遭受饥荒,吕布开始压榨百姓,收刮军饷,一时民怨四起。曹军因为之前准备了充足的军饷,避开了与民争食的局面,从而在战争中逐步处于有利地位。历时一年多,曹操终于将吕布赶出兖州,重新当上了兖州之主。
时值深秋,天地肃杀,狂浪的秋风在耳畔呼呼作响。曹操温柔地帮夕环紧好风衣的领子,感慨道:“一年多了,总算又回来了。”
“夫君,你不应该开心吗?何以如此伤感呢。”夕环伸手去抹平了曹操紧皱的眉头。
“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才回到原点,总是不甘心。好在,有环儿自始至终与我生死相伴、不离不弃,如此深情,足以慰籍平生。”曹操细心地吹着她的手,帮她取暖。
她双眸似水,丝丝情意涌上心头,庄子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是,若不是同生共死过,她和曹操之间或许永远都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以后,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环儿,我也不会再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我要所向披靡,把这万里江山亲手送给你。”曹操许诺道。
夕环嫣然一笑,“这礼物太贵重,再说我一个女人要这江山有什么用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