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跟在陆思衡身后,像是耐不住似的说道:“家主为陆家日夜盘算,善待旁支,为其善者寻好了出路,不曾想却将养出这样一头中山狼来。”
陆昭算是旁支子弟中的早慧者,是以才能早早跟在陆思衡身边历练,原是为着他前途着想,却不想最后竟然被反咬一口,没得叫人恶心!
陆思衡面上却分辨不出什么情绪来,即便听了管家这好一番愤愤之言,也只是淡淡道:“世家之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今他既然已经高中,便叫吏部那边仔细选个位置与他吧。”
管家还有些不满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见陆思衡的脸色时又憋了回去,最后只应了句“是”。
陆思衡看着池塘之中的游鱼,往来游走也不过为着一口吃食。
“只希望这把火不要烧到陆氏头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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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考成绩出了,便应当是吏部依着明帝的意思给考中的学子们恒定官职的时候。
除了陆家那边打了招呼,要选入翰林,以便后面晋升,剩下的那些官宦子弟多是父兄来,只求个不起眼不好惹事的地方。
“大人,你说这要下官如何安排。”
吏部尚书瞧了眼那递上来的名册,只觉着头痛,片刻后才缓缓道:“陛下的意思也是要寒门多往上走走,选些出众的寒门子弟同陆家那位,一并选入翰林吧。”
至于那些个官宦子弟,明知他们胸无点墨,而今也只能按着父兄显赫来选取官职,尽量都安排在了闲散富贵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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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朝中如何安顿这些学子们,但从金榜张贴而出之日,便已经在诸多学子之中掀起波澜。
“诸位,我等虽出身贫寒,却也是十年寒窗,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才等到而今这般的机遇。本想着世家不争,我等终于可有个安身立命的机缘,却不想终究还是给那些个纨绔做了嫁衣。”
学子们越说越是群情激昂:“那些富贵子弟从来不过是招猫逗狗之辈,而今缺可依仗着父兄的便宜在科举之中大肆作乱,吾等前程尽毁矣!”
他们个个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全然没有注意到身侧正有几个儒生打扮的人悄悄走开。
几个儒生出了屋舍才对视一眼,轻声道:“我等虽未能考取功名,但而今也算是不曾辜负殿下的恩情。”
他们正是当日於三娘在岸边送走的乌州文人。
那为首的颔首长叹道:“只可惜,我等苦学多年,又承蒙殿下恩惠,原以为可以一展宏图志愿,却不想终究是要作了古。”
他身侧几人闻言俱是伤怀:“我等都已经是不惑天命之年,错过了此次科举,此生大约也再无缘入朝了。”
此话一出,不知牵扯了多少心绪。
他们虽是乌州景王麾下的幕僚,但却也是汴朝无数寒门儒生的缩影。
有多少寒门子弟苦读数年,只为能一朝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却不想最后只是白白蹉跎。
倘若从始至终都不曾有过太大的希望,倒也能感叹一句:命途使然。
可而今圣上分明已经下令开恩科,广纳寒门子弟,本以为可以借此腾飞,可他们却仍然在权势富贵之下沦为陪衬。
这是硬生生将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重新掐灭,将好不容易沿着石壁攀爬上岸的他们又一脚踢回了深渊之中。
绝望的情绪充斥在众人心中,边上忽而有一人道:“既然这世道不为我等所用,倒不如推翻了这世家权贵,重新塑一个出来。”
“这皇位难道陛下坐得,殿下便坐不得吗?殿下多年礼遇我们,此番既是为我等谋一个前程,也是为殿下荡不平。”
旁边的人立刻小声呵斥“你当这是在哪里?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