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的话虽轻声细语的,但却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意思,同她那冷面的主子一般唬人。元香凝顿时便想起自己不喝汤药被逮到的窘境,桃腮鼓了鼓,有些不服气,但还是身处无言不得不低头道:“既如此,便劳烦姑娘了。”
待到元香凝走了,院子中的丫鬟婆子们才松懈了劲儿,四下张望着、对视着,好像试图从方才的闹剧中寻出些合适的对策来般。
但又碍于屋内还有着个叶梅芸,因而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声响,只是用着一丁点儿的气音,来揣测元香凝日后在叶梅芸手中能活几个来回。
屋外尽是一片疑虑纵生的情景,屋内却更是精彩。
门扇一关,屋内便只剩下浓重的药味,各色的混合在一处——止血的、化瘀的、滋补吊命的,萦萦绕绕的混成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叶梅芸却半点不见皱眉,神情仍是一惯的冷淡,她垂着眼看向床榻上趴着的人。
楚泓现下哪还有平日里那般的风光模样,身上盖着一个小毯子,但是根本遮不住皮肉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只能勉强将被虐待地不成样子的那处遮掩住罢了。
一呼一吸之间都一抽一抽地疼,但仍然非常坚强地等着眼睛看向床榻边的叶梅芸,狠声骂道:“你个毒妇!我要休了你!”
“休了我?”叶梅芸嗤笑一声,好似听见了多大的笑话,“你如今这般,难不成以为休了我,还能再娶一个续弦不成?”
叶梅芸将身子压低了些,俯身凑在楚泓耳边轻声问道:“你以为这中都之内的夫人小姐们,哪一个会相中一个被男人玩烂了的?”
楚泓被说到了痛处,满脸恨意,目眦欲裂,怒声道:“叶梅芸!我要杀了你!”
叶梅芸直起身子,轻轻勾起了唇角,脚步向后稍稍退开了一些:“休说杀了我,便是这一步,你能过来吗?”
楚泓从前倒是不见有什么硬气的时候在,这会儿大约是因为那点为数不多的尊严已经被摔了个稀巴烂,非要挣出些什么颜面。
低沉着一张脸盯着叶梅芸瞧了半天,猛地扑了过去,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将叶梅芸的裙摆惊起了一点褶皱。
难得地叶梅芸弯了弯眼睛笑起来,新颖愉悦地看着地上几乎是赤裸着的楚泓,他身上那些难堪的伤痕好似都成了她今日最大的乐趣。
她看着无力的楚泓,微挑着眉问道:“你方才都喝了些什么药?”
楚泓顿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浑身无力,他的脸从红色涨出一点青紫色:“你这个毒妇,我必然会敬告母亲,请她休了你!”
叶梅芸蹲下身子垂眼看着他,冷笑道:“楚泓,多少年了,你除了会敬告母亲还会做什么?”
她伸出手,身后跟着的丫鬟立刻递上一根小竹棍,叶梅芸握着竹棍轻轻挑起楚泓身上裹着的小毯子,瞧了一眼,故作可怜地“啧”了一声。
但任谁都能瞧的出她心中的畅快。
“这般便经受不住了?楚泓,我这些年所忍受的,你少经受半分,我都会觉得遗憾的。”
楚泓闻言更是暴怒,他从前也易怒,但却不如现下这般敏感,大约是因着昨夜的暴行叫他心中害怕畏惧,所以便故意装出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来,但说破了天去也不过是纸老虎的那层脆弱的外壳。
估摸着瞧遍了整个楚府,也只有元香凝那个笨蛋会被唬住。
想到元香凝,叶梅芸面色稍霁,她站起身一脚踩在楚泓的背上,将他方支起的身子又一脚踩了回去。
“我会命人来好好照顾你的,经历了昨夜那一遭,想必日后出门你也是不安分,再被小倌折磨了丢到街上去,丢的也是楚家和叶家的脸面,日后便不必出着院门了。”
叶梅芸将手中的竹棍递给了身后的丫鬟,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般:“我定会命人看管好房门,若是出了差错……”
她对上楚泓的目光,朱唇轻启,一字一顿道:“死生不论。”
那双浑浊的眼中逐渐漫上了一层深深的恐惧,但更多的是空洞的无措,一层覆盖上一层,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丫鬟在门外轻声提醒:“夫人,大夫人回来了。”
叶梅芸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利落地离去,从始至终说不上愤恨也说不上怜悯。
毕竟她又不是什么佛子,难不成碾死一只虫子还要多出几分旁的心境吗?
房门被开启,楚泓似乎意识到了这是他最后向外求生的机会了,立刻大声喊叫了起来。
叶梅芸连半点转头的意思都没有,径直走了出去。
只有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回头将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屋外的丫鬟婆子皆被方才那一场吓得心慌,个个如同鹌鹑般缩着脖子,又怕自己赴了那婆子的前尘,又怕自己因为知晓太多而被灭口。
但却也因着今日一遭终于知晓为何原本在叶府中,凭着叶梅芸一人便可将她父兄们的那些妻妾治理得服服帖帖。
叶梅芸在石阶上站定,用方才给元香凝擦泪的帕子轻轻按压在颈侧,擦去了上面生出的一层薄汗。
“日后院子里不准有乱嚼舌根的,我知晓楚家家规要比着其余世家宽松许多,但只要在我手下当一日差,便要依着我的规矩办事,若有犯者便如同方才一般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