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夫人放心,一定不会出错的。”
管湘君听到他肯定的答复,非但没有松口气,反倒更加迟疑了,侍卫头领心中急躁,忍不住小声催促了一声:“夫人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管湘君观他神情,哪里还料想不到他这是急于表现自己,到底是从中都一路追随而来的,也不想太伤他的心思,于是颇为委婉道:“我并非是不信任你有这个才能,毕竟我们一路而来,遇到不少水贼探子,你都做得很好。”
周遭叫卖商议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其实侍卫头领并没有逐字逐句地听清楚,但也听出管湘君话中的大意是在夸奖他,于是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嘿嘿直乐。
“多谢夫人夸奖,这都是我应当做地,职责所在罢了。”
管湘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无奈提醒道:“可是后面跟着的探子已经我们人数的三倍之数了。”
侍卫首领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随后缓缓收拢了起来,立刻回头看向身后,果然跟着一大帮子用吹口哨、仰头望天、买东西来掩饰自己动作的探子。
原本应当不大容易被发觉,可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任谁回头看见几十个人一起吹口哨也实在是会觉着奇怪吧。
也是可怜了他们,晃荡了这半天,顾忌全江东都知晓他们几个是探子,但他们却不得不在这种难堪的境地中一直坚持到现在。
每当管湘君身旁的人转头看过来的时候,都试图摆出一副与他们无关的样子,但毕竟在街道上,能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多,十个人中就难免有几个重复的,更不必说是像现在这般这么多的人了。
自然也就无法避免侍卫首领看到的几十个人一齐仰头望天吹口哨的盛景了。
侍卫首领看着他们这般举措,已经不是能是区区“咬牙切齿”四个字所能概括地了,但等到他再回过头的时候便只剩下慢慢的无地自容了。
就连周边那些听到了他刚才那几句“狂悖之言”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点同情,这也就罢了,可管湘君大约实在是怕打击到他,见他转过头便轻声安抚了一句:“无事,现下的情况亦是我没有料想到的。”
她不说话还好些,现下这样一说,更是提醒了侍卫首领方才是如何在自己最最敬佩之人面前放出大话,又立刻被自己打脸的。
他抽了抽鼻子,笑得比哭还难看些道:“多谢夫人。”
但心中已然是下定饿了决心,等到回去便要苦练技艺,有朝一日一定要这些靠人数取胜的人通通吃到苦头。
其实管湘君并不算是在说假话诓骗他,江东商户派人来探寻消息一事并不难猜,甚至可以说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她明知道会有人来跟踪,却不得不四处打探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些商户也明知道这些探子会被她发觉,却还是要硬着头皮派出来。
从来都是这样的,很多所谓的阴谋诡计其实在萌芽阶段都愚蠢得可笑。
所以管湘君也没有多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略多带了些人手,以防出现些别的差错。
左不过是商行中最大的那二三家派出些人手来。
可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些商户之间的信任已经浅薄到这般,就连在抵抗自己这件对诸家都有益处的事情上,也一定要派出自己的人手来跟着才能相信。
估摸着那些商户个个都存着些鬼心思,想着我拍几个人混在其中并不会被发现,却没想到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你派二三个,我派三五个,拢在一处便成了好大一伙任命。
知道是来做探子打探消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借机做掉楚家这些人。
江东这些商户,平日里装出一副一家亲的模样,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组成了一个“梅花商行”,倒也并非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成绩。
只是有商行这一类的地方,便定然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居于高位者时间一久便会失了分寸,居于低位者稍一经久也定然会生出不臣之心,分崩离析只是时间关系。
管湘君原本以为还要花费好些气力,却不想倒是这些人先行按捺不住了,非但给自己留下了把柄,只怕消息一旦传回到商行,彼此之间定然是一番争斗。
沈公子说过什么来着——狗咬狗才是最有意思的。
管湘君掩在斗笠下的唇角缓缓扬起,露出了一个略有些嘲讽的笑容,她倒着实是有些期待这些人究竟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侍卫首领已经自认丢人,将身影隐藏在众人之中,再不愿意探头了,管湘君也并没有多在意,转头道:“走吧,去下一家粮铺。”
他们一动,身后的探子就得跟着动,他们心中也是有苦说不出,现下的境遇究竟有多难堪又不是体会不出,只是大家都在这,谁敢回去?若是落下了什么情报,谁敢承担这个责任?因而也就只能一直跟着了。
其实管湘君在离开中都之前,便已经将市面上各色米粮价格一一汇集成册,方便同江东的做个比较。
依着沈楚两家在中都内的地位,此事自然不会是什么难事,但现下想要在江东获得准确的消息便要难上不知多少。
那些粮铺掌柜见着他们是北方人氏,又颇有钱的样子,眼睛一转,便是一个心眼子,恨不得漫天要价。
偶尔有那么稍微老实些的,也不见的口中都是实话,几番话问下来,管湘君身旁跟着的那些掌柜账房头都要痛起来了。
“夫人,这些人口中哪里有什么实话啊,中都的粮价已经够高了,这些人给出的价格比之中都的还要高出来两成,听着便知道是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