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心中压着许久的神思陡然翻涌而起,可任凭他心中如何惊动,唇边的笑意却越发兴盛起来。
似乎是有些无奈,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却直直地迎向江寻鹤,舌尖好似抿在齿间般含混又暧昧道:“我所做的这一切全是为着太傅啊。”
青年漂亮的眉眼处现下好似裹着层蜜糖般,可江寻鹤很清楚,掩藏在这之下的是要夺人性命的□□。
就连他唇边吐出的字字句句都是覆上糖霜的利刃,趁人不备便要刺穿其脏腑,不留半丝生境的狠辣。
江寻鹤却只觉着胸腔中心跳如擂鼓,就连四肢内彼此勾连的筋络也一鼓一鼓地震颤,竭力地昭示着他的渴求。
即便他知晓沈瑞口中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着不知道饿的缘由,想要杀掉自己,却仍然可耻地为着这份极度的倾覆而自愿献祭。
即便这其中要付出生死两境之间最最没有退路的代价。
大约是瞧着他没有应声,沈瑞略挑了挑眉道:“怎么?太傅不信?”
江寻鹤的喉间下意识滚了滚,却带出更多的干涩,他声音有些滞哑:“阿瑞所说的,江某无有不信。”
他口中说着无有不信,可落在沈瑞的耳中却好似硬生生听出了掩盖在这其中的说不清道不明暧昧。
沈瑞微微一怔,眼中满是疏离与冷漠,可唇边却露出些轻佻的恶意:“太傅该不会当真信了吧?”
他将身子站直,两人间方还不过寸许的距离重新被拉扯开,他漫不经心地将衣料上的褶皱一一抚平。不过瞬息之间,便好似又重新变回了那个矜贵的世家郎君。
方才还说自己不信鬼神的青年,现下却饶有兴致地看着楚家祭祀水神的场景,却只有他自己知晓那些表露在外面的兴致下是怎样不堪言的烦躁。
遮掩在袖子下的手指轻轻磋磨着,分明诸般事物现下皆是顺着他的盘算行进,并无半点偏差,可不知为何他却越发地不安。
沈瑞唇边还挂着笑,但眼中已经汇聚起难消的躁意,这一切似乎都太过于顺畅了些,无论是将江寻鹤从翰林院拉扯而出,还是算计小太子同他之间渐生龃龉,似乎都太过于顺畅了些。
就连现下同楚家的生意结盟也好似有一双手在背后推动着般,楚家的确需要在中都之内寻求一个勘破之法,但依着原主的声名,便当真能让楚家这般毫无芥蒂地同意吗?
沈瑞的指甲深陷入肉中,呼吸也不免急促了几分,在他穿书来这么久的时间里,江寻鹤呢?
沈瑞的瞳孔瞬间紧缩,他终于知晓这其中缺少的东西了,他当然不会蠢到觉得原书中凭借一己之力搅动中都变局的人在这会儿还是个蠢人,那么他那些个手段又应用在了何处?
他所做的这些事情中,又有多少被平白搅合上了江寻鹤的手笔。
思及此处,沈瑞的身子难以自抑地兴起一阵战栗,他下意识咽了咽,却始终压制不住心中的惊疑。
周遭的人群还在紧紧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言行举止间掰扯出点有意趣的东西来,最好可以只凭借着一眼就将他同楚家之间那些秘辛全都掰扯出来。
沈瑞原本并未在意,可现下这些目光却都全好似梦境中他将死之时,江寻鹤高坐于马背之上现下投射的那一道目光般,无声地凝视着他。
又或者说,在这其中默声地、一遍又一遍地杀掉他。
这些时日中的盘算在耗费他心神的同时,也为他提供了极大的自信,身体越是一天胜过一天的病弱,他便越是确信自己说做错的筹谋是天衣无缝的。
可江寻鹤那般的人物,当真是他那些辗转磋磨便可驯化的吗?
这些时日间,究竟是他驯化了江寻鹤,还是自己反成为被捕的黄雀。
倘若说向前的沈瑞是对自己道的筹谋有着完全的信任,那么现下的他,便只剩下了满心的惊疑。
楚家的祭祀活动已经结束了,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江面上瞧着似乎当真更加地平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