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我并不这么认为。”
“莫要再说。”
“不,在下要说。对于为避开毫无意义的战争而脱离战场的前田利家父子,在下非常理解。”
“你是如何理解的?”
“前田父子对主公和秀吉都讲求义理,因此处于两难境地,为了不负任何一方情义,他只好收起刀枪,退出战场。他的撤退无异于无言的进谏,他是在向大人提出撤兵之谏。”
“家照,你的话怎么听来这般奇怪?”
“其实丝毫不怪。若主公暂时退回北庄,前田父子自然就会在府中城阻止秀吉的进攻,再撮合您和秀吉讲和……因此,主公应该断然决策,速速下达撤兵之令。家照求您了!”
胜家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抬着头,无力地从帐中走了出去。
“主公,无论如何,请速下命令吧!一刻值千金,每一刻都会决定大人的命运啊。”
“家照!”
“在。”
“我绝不能答应你。你想一想,我柴田胜家乃一个抛弃五六十年来苦心维持的名誉,被秀吉吓跑的人?当然,命令我是会下的,但绝不是撤退。若有人想逃,就请自便吧,我不阻拦。无论如何,我胜家绝不会逃跑,我只能迎着秀吉的马首倒下去。这才是我的荣耀!可悲的荣耀!无与伦比的荣耀!”
此时,中村与左卫门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报,文室山已落人敌人之手。”
“文室山丢了……”还没等胜家发问,家照先愕然地问道,“那么,佐久间大人的去向呢?”
“生死不明。军队已经七零八落、晕头转向了。汇集到狐塚的已没有多少了……”
“主公!”不等与左卫门说完,家照后退一步道,“请主公速下决断。否则,已经从左祢山上下来,并在东野一带挡住我军去路的堀秀政部,就会向我军发起进攻了。秀吉也会与之遥相呼应,切断我们的退路,这样一来,我们可就……”
然而,胜家并不回答,依然仰着他那硕大的脑袋,默默地望着天空,在草地上踱来踱去。他已什么也不想了。消息一个比一个坏,让他愈加陷入悲惨境地。帐外混乱起来,想逃跑的士兵们已经行动了。
这种迹象一旦被敌方嗅到,右翼的羽柴秀长和堀秀政必会一齐发起攻击。秀吉也会立即从左翼掐断他的退路。对敌人的这种战法,胜家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莫大的悲哀。
若此时胜家想的是大义,是应在这里赌上自己的性命,他恐也不会如此迷惘。可是,在他内心膨胀的,并不是大义,而是光荣。为何他不能服从大义,致力于终结乱世的战火,甘心屈服于秀吉呢?为何他这样执著呢?
“主公,莫再犹豫了,时间已经急急过去了,机会也要随之消逝。若不速下决断,将士们就会无所适从,局势亦会更糟啊!”
“牵马!”突然,胜家一声怒号。这是一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几十年的老武将悲惨而迷惘的怒号,“把冲锋的旗帜插到我的马鞍上,要用乌骓马!家照、与左卫门,不必再说。看,堀秀政已经向我们开枪了。快,备马!”
头顶的太阳普照着大地,绿叶迎着东风飒飒作响。不大工夫,侍卫牵来了一匹健壮的坐骑,胜家飞身上马。“请大家见谅。”这时,他的语气又柔和起来,“今生今世,胜家已无以回报各位了,只给各位道歉,让我们来生再会!”说完,他一勒缰绳,马首朝南。
此时秀吉已经从背后展开了进攻。可是,胜家并没有把马头转向秀吉的方向,他分明是想驶向东野的堀秀政的阵地,想战死在那里。
“嗵嗵嗵”又是一阵猛烈的枪声,从堀秀政和羽柴秀长的阵地上响起。
“主公,等一下!主公!”毛受家照也跨上一匹战马,狂追而去。
此时的队伍中已经有人陆续脱逃,七千人的主力现已不到三千了。正是因此,胜家才没有看自己的身后,他恐俱。
已开始进攻的堀秀政的部队,正是看到对方军心已动摇,才果断地发动了攻击,然而,还没等他们完全投入战斗,却被对方来了一个反击,堀秀政不禁深感意外。跟在胜家身后的顶多五百骑兵,可尘土滚滚,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山谷里尘土漫天,看来似有千军万马。
“不许后退,给我顶住!区区几个敌人,把他们击退!”
然而,那头“野猪”执著的反击似已显示出强大的威力,令堀秀政的军队心惊胆寒。前面的士兵顿时崩溃,后面的也开始后退。
胜家依然一马当先,既不呐喊,也不通报姓名,只手舞大刀,奋勇杀敌。
“主公!”突然,毛受家照的战马一下子窜到了胜家的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战马受到惊吓,一声长鸣,前蹄高立。家照翻身下马,猛地抓住了胜家的马辔。“主公,求您了,您还不撤兵吗?”
“不撤,我绝不撤!闪开,家照!”
“您不退,我也不闪。”看来家照也豁出命去了,“若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