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命我好好地问一下母亲大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不知已经和大人说过多少遍了,今天早晨还刚刚跟大人吵了几句。”
听阿市这么说,权六郎的表情似乎微微明朗了一些。“不是这些事。父亲让我先给母亲讲一下目下局势,再询问一下母亲以及妹妹们的打算。”
“哦?”
“我就和盘托出了。大概母亲您已经知道了,岐阜的信孝公子去年年底就和秀吉议和了……”
“我已听说了。”
“可是,到了正月底,秀吉又降伏了胜丰。”
“啊,胜丰公子……他也降了?”
“传言说,胜丰的病情恶化,连起床都十分困难了。于是,秀吉抓住这个机会,特意从京城请来名医为胜丰调养治病:巧妙地掌控了他,胜丰交出人质,投降了。不仅如此,在他的重臣之中,竟然有人成了丹羽长秀的走狗,在越前和近江的交界处片冈天神山修筑起工事来,妄图阻碍我军出击。”
“胜丰的家臣……”
“母亲大人,还有更严重的事。估计我那刚愎自用的父亲一直瞒着母亲。真是雪上加霜,刚刚又得到一个更加不利的消息。”
“到底是何事,少主?”
“在秀吉的猛攻之下,自称永不会被攻陷的伊势龟山城也失守了,还有,泷川一益的长岛城也陷落了……现在,在越前地区和我们并肩作战的,只剩近江北部了,近江南部已全与我们为敌。故,父亲已经有些方寸大乱。这些,就是父亲让我来告诉母亲大人的。”
听到这些,阿市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原来局势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了,她却一直蒙在鼓里。
“请母亲原谅。”权六郎忍住眼泪,正了正坐姿,“若是连我也乱了阵脚,就没有人可以担当出使的重任了。可值此危难之际,无论泷川如何请求,父亲也拿不出一兵一卒来支援他了,父亲的焦虑,想必母亲不会不明白吧。”
“明白。看来我终究还是个女人啊……”
“不,母亲的这种担忧,在我看来,也是难能可贵的。只是,和平已经逝去了。等到冰雪融化,即使咱们的军队不杀出去,秀吉的大军也会逼上来。形势已经很明朗了。”权六郎依然郑重而沉着。
阿市只听得呆若木鸡,心里怦怦直跳。原来只有我一无所知啊……不知何时起,胜家变得异常暴躁,茶茶也无情地宣布和母亲一刀两断。在这样的风雪和严寒之中,只有权六郎胜久仍然稳如泰山。
所有这些,如狂风暴雨一般,无情地摧残着阿市脆弱的心。即使权六郎再沉着,阿市也听不进去了,她有些茫然了。
“本来,伊势的龟山城由佐治新介把守,虽然兵力最多只有一千,可是,龟山城的箭楼却位于险要之处,城墙也不同寻常。因此,泷川曾在书函中说,龟山城可保万无一失。可是没想到,为了攻陷这区区一座小城,秀吉竟然调动了四万大军,将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一面雇佣数百矿工不断挖坑道,一面在地上连续发动进攻。即使再坚固的城池,也禁不起秀吉这双管齐下。最后,一益不得不劝城守佐治新介弃城逃回长岛。”
“四万人攻打一千人……”
“对,这就是秀吉的可怕之处,也是他的不凡之处。表面上看,秀吉的妙计似乎层出不穷。可实际上,历来都是以多胜少,以强胜弱,从来没有以少数攻打多数。”
“……”
“而且,秀吉向人发起挑战,必定率领数倍于敌人的兵力,一方面从内部扰乱军心,一方面从外部发动攻势。因此,只要是秀吉出兵,从来都是战无不胜。”
“哦……”
“随着冰雪融化,那个战无不胜的秀吉就要来了……”说罢,权六郎不再吱声,直直地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继母。阿市听了,不由得一阵剧烈地震颤,三个女儿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不知母亲能否明白眼下局势的严峻。战无不胜的秀吉,即使有一分败迹、也断然不会出兵的秀吉,必定会在冰雪融化之时杀来……”
“我明白。”阿市慌忙咽下口水,调整了一下心绪,“这样一来,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死守,是吗?”
“不。”权六郎轻轻地摇摇头,微笑道,“只有一条路。”
“一条路?”
“父亲决不会甘拜下风,他只有这一个想法。”
阿市觉得像是有一把尖刀突然刺进了心脏。“看来只有一个选择了。”
“对。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英勇战死。母亲还记得吧,浅井父子若归顺了右府大人,就不会有杀身之祸,他们十分清楚,可最后还是在小谷城……”
“是……”
“现在,同样的命运又降临到了北庄……这样一来,母亲和妹妹们就会第二次遭遇悲惨的命运。”
权六郎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外面,狂风卷着细碎的雪粉粗暴地抽打着窗户,整座建筑也不时发出鬼哭狼嚎之声。权六郎不忍再看阿市那扭曲的表情,便闭了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父亲说,他不想让母亲,更不想让妹妹们再次遭受悲惨命运。否则,他就会输给浅井长政。因此,父亲想让您离开他……这只是父亲一人的意见,如母亲还有什么意见,我会转达给父亲。”
“什么,离开……”
“如现在就作出决定,还可以通过府中的前田利家,把母亲和妹妹们送到丹羽长秀或细川藤孝那里。一旦战争开始,恐会影响到士气,这条路也就走不通了……这才是父亲一直担心的。”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阿市只是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