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洲会议之后,秀政被秀吉安排在以前丹羽长秀所在的佐和山城,成了一个二十万石的大名,而且身为三法师的辅政大臣,受到和家老们一样的优待,他已完全为秀吉折服。可是,秀政依然没有办法把三法师从信孝手里接过来,因此,他忧心忡忡。
秀政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秀吉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最好发生一些纷乱。越是有纷乱,就越易分散注意力,这样,实现计划就容易多了。
秀吉走近书院,故意咳嗽了一下,让随从们把门拉开。秀政连忙深施一礼,可是,秀吉却睬也不睬,径直走到上座坐下,突然问道:“久太郎,你们这些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大人的意思是……”堀秀政早就得到了佐吉的通知,非常惶恐。
“作战要善于抓住战机,政事也是一样。一旦犹犹豫豫,整个天下又会陷入战火。”
“筑前守是说三法师的事……”
“安土城的事。”秀吉敲打着扶几。别人说右他就说左,别人若说左他就偏偏说右,虚虚实实,让对方琢磨不透。“你跟丹羽五郎左好生说说。坂本城的修缮暂时放一放,先修整安土城。如不早一天把三法师接到安土,天下就有可能重新陷入混乱。世间总有一些意外之事,你看,秋高气爽,天空忽然风起云涌。决不能对此熟视无睹。东面,我说的是东面的天空!”
秀政非常困惑。跟往常一样,秀吉的话总是像天空的雨云,让人既抓不住,也摸不着。说起东面的天空来,既有可能指上杉氏,也有可能指的是北条、德川氏。如此看来,无论是柴田,还是清洲、岐阜:似都瞄准了东面。
“你还不明白?”秀吉不住地咂舌,“这片乌云一旦扩展开来,立刻就会遮天蔽日,变为狂风暴雨,右府大人的所有功业,眨眼间就会付诸东流。”
秀政不禁低下了头,他没有一点空隙来说自己的事情。
“你们办事也太拖沓了。天下所有的事情,须像不断流淌的清澈溪水一般,才能有活力。流水不腐,才会有众多的人前来打水。万万不能让人心倦怠……要让他们不断地前去打水。如不像清澈的溪流,政事就谈不上是政事!”秀吉还在高谈阔论,不时露出雪白的牙齿。听着听着,秀政终于放下心来。他觉察到,秀吉其实并不像佐吉所说的那样生气,在心情极差的时候,秀吉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的话。
“当没有达到百姓的期望时,为政就会失败。这跟战争完全一样。只有给百姓以意外的惊喜,百姓才会拥护你。反之,如果压迫百姓,让他们做这做那,跟他们要这要那,无论你怎么做,都会失败,百姓决不会拥戴你。如果你老是不能满足,贪得无厌,百姓不但不拥戴你,甚至会在无意间播下天下大乱的种子……这些道理,你要牢记在心。以前的乱世会持续到今天,就是因为没有一个英雄能顺应时代,没有一人愿以万众之望为己任。而右府就是这样顺应历史潮流的人,只可惜他英年早逝。所以,我必须继承右府的遗志,不断前进,努力实现万众之愿。‘快看啊,快看啊,那才是我们的希望。’得不到百姓拥护的人决不能继承右府的遗志。”秀吉慷慨激昂,滔滔不绝,“你说吧。今天为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听着听着,秀政也想说“快看啊,快看啊,这就是我们的未来”。多么灵活的头脑,多么雄辩的口才啊!“可是,大人,我今天带来的实非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澈溪水。”
“这么说,那就是已开始腐烂的死水了?没关系,只要我动一下嘴,它就会流动起来。”
“是这么回事,柴田修理给我派了使者。”
“哦,原来是柴田这摊死水啊。他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说,要在你和岐阜之间斡旋,想把三法师转交给你啊?”
秀政听了,不住地咂着舌,摇了摇头。秀吉明知胜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却偏偏这样问,实是可憎。
“我猜,他恐想借我之口来告诉大人吧。他写了五条罪,让我带了来。”
“什么,五条……没想到这摊死水的怨言比我预想的要少。”
“跟您刚才讲的一样,他写的这五条,每条都是怨言,说您玩弄阴谋,假公济私,践踏清洲会议的规矩。”
“哼,那倒是有些意思。”终于,秀吉的表情不再严肃。胜家前来诉苦,这说明死水已经动起来了,这无疑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好!快说来听听。从第一条开始说。”秀吉从扶几上探出身子,闭上眼睛,催促秀政。
秀政瞥了旁边的侍从一眼,看到秀吉没有让他们退下之意,便从怀里掏出本子来。由于秀吉不大识字,秀政只是把大致的意思转达给他。“第一条是……修理大人首先强调,他丝毫没有违背从前跟您达成的协议。”
“嗯,从一开始就跟我争辩,这才像‘死水’的做法。那么第二条呢?”
“第二条说,现在,引起家臣不满的原因,并非您和胜家的不和,而是因为清洲的誓言没有得到很好的履行,他还强烈指责您通过政事牟取私利。”
“说得好!”秀吉就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插了一句,“这是他写给你的文书,故而如此措辞。不管我是否牟取私利,除了我秀吉,到底还有没有人能顺应万民的意愿,顺应天下太平的历史潮流,还真不好说。”
秀政怕秀吉说起来又会滔滔不绝,急忙道:“第三条说,胜家除了接受您让给他的领地长滨之外,从未为己争夺一粒米、一文钱。无论是领地还是武士,也均未牟取过。而您却大肆封赏,对中川、高山等人就不用说了,甚至连细川、筒井等人都加赐领地,使他们成了您的臣下……总之,措辞很是激烈。”
“哈哈,我明白了,明白了。一潭死永终究会腐败变质。中川和高山且不说,无论细川还是筒井,我都没有要求他们成为我的部下。他们只是信赖我,觉得我有终结乱世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