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妹妹,一时林宸生出了莫大的动力和勇气,虽然丹田的炁息无法运转,不过林宸本来就是炼体的,试了试那精钢铁锁根本扯不断,便在地上找到一块锋利的碎石,一咬牙,朝着右臂猛得砸下去!
得亏他的右臂是最近才刚生长出来的,还不结实,没几下就齐腕砸断了,但也是把林宸痛彻心扉,好几次几乎昏厥过去,又给怀里的豆腐票烫醒了。
不过挣脱了束缚,丹田中那点微弱的气息倒流转起来了,多少是恢复了些气力可以站起来了。
于是林宸喘着粗气,一边吐纳镇痛,满头冷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自己急救,用那张票包住手腕,撕开麻衣包扎住断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断臂处虽然又烫又刺,但刺激得久了反倒是暖洋洋的,没有那么痛了。
擦干眼泪爬起来,林宸试着在黑暗中,向着刚才妖怪们出入的洞口摸索,然后右腕的豆腐票突然亮了一下,于是顺着那一闪一闪的亮光,林宸摸索着,转出了山洞,走到了开阔的林地中。
嘶……那条泥鳅看起来傻不愣登的,居然这么厉害的吗?鱼不可貌相啊……
林宸扭头记住附近的地貌,然后立刻向附近的山峰跑去,找墨竹山的仙人求援。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下来,深山老林里天色暗得很快,林宸在山麓上奔跑,一不留神就磕磕绊绊摔一跤,感到膝盖擦破了,血顺着小腿淌下来,全身又酸又痛,却一步也不敢停歇。
如果晚上一步,可能不止他自己,再也见不到妹妹,连那些一同攀山,一同拜师,一同修业的师兄弟们,也会葬身妖腹之中吧?
虽然和他们相处的日子也不长,也就个把月,但林宸并不希望这些刚结交的朋友死去了。是的,朋友,这是林宸第一次交到朋友。
以前住在井宿卫的时候,林宸的身边都是宿卫军的子弟,虽说是卫所的同袍,但其实将军的儿子,和士卒的儿子那能一样么?
更何况宿卫子弟,只有嫡长子能承袭军职家产,剩下的庶子们都要比武,争夺筑基丹才能有条活路,所以同龄人个个都是剑拔弩张的竞争对手,哪怕血脉手足间都要分个胜负,在擂台上打到一方站不起来为止。
林宸就比较弱,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站不起来的那个,连父兄也嫌他丢脸,慢慢得就当他是不存在的闲人,懒得指点他这个废物学业和武技了。于是每次林宸被痛打了,一个人躲在柴房哭,就只有阿香会来摸摸头。
但这样的废物也是能交到朋友的,因为墨竹山的同门,遭遇其实都差不多啊。
那些真正有资质的天命之子,恐怕一出生就被大佬们打破了头争抢,那些真正有家世背景的富贵之人,也犯不着背井离乡流浪千里,沦落到南蛮拜师。
和林宸一起登山的少年们,几乎每一个都差不多,都是被人嫌弃的平庸之人,都是哪怕明白自己的平庸软弱,也不想放弃,想要再试一试,再拼一拼,搏一条路出来的热血少年。和他们在一起,林宸就仿佛和自己的影子站在一起。
明明都一起登上竹山了!明明都一起拜入仙门了!明明有机会!明明有机会开始自己的故事了!为什么!为什么又给他们遇到这种事!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凭什么他们就得死在这种地方啊!
“不要死啊!不要这样死啊!”
林宸一边哭嚎着,一边在越来越昏暗,很快得几乎连一丝星光都见不到的山路间,跌跌撞撞得冲刺,不知道自己的力气什么时候耗尽,不知道自己的血什么时候流尽,不知道自己的希望什么时候燃尽。
这么不知跑了多久,林宸突然看到了火光。
确实是火光!擦掉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林宸远远得看到林地间,有人生起了篝火!
……至少不是吃人的妖怪吧?
林宸忍着疲惫和剧痛向火光走去求救,右臂的断口处仿佛烧灼起来似的,全身发烧似的滚烫。但当他从林间走出来时,少年望着眼前的景象楞住了。
那不是‘篝火’,而是一盏灯。
红铜的灯台上,点着一只红蜡烛,但就是这一只蜡烛,却散发出篝火一般格外耀眼的红光,几乎照明了一整片林地。
而灯台的四面,架起了一围屏风,丝绸的屏风画着山水,好像门墙似立着,露出了两扇‘门’来,透出了灯光,而屏风内,地上也扑着大红的绸缎地毯,还摆了低矮的桌案,仿佛是贵族门阀春游酒宴布置的帷幕。
突然那灯火一阵摇曳,照耀的屏风上人影幢幢,接着一股热风拂面,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林宸面前。
这是个身高七尺有二的女子,朱颜红唇,姿容艳绝,眉心画着三点红砂,赤发如血,也不扎发髻,就用丝绳随手挽着,颊边散出一片发丝,散落心口。
其穿着打扮,也与中原女子迥然不同,上身只穿了一件仿佛浴衣似的赤红短褂,敞胸开怀的,露出巨大的……红宝石项链,和心口赤红色的鬼面纹身。双手带着金属护臂,左肩肩甲上镶着一朵巨大的牡丹,右手中握着一把足有五尺的长刀!
而她下身居然也不穿裙子,而是林宸从来没见过的一种,紧身连体的黑色长裤,看起来也不知是丝织还是绸纺的,把大腿的轮廓都勾勒得分毫毕现。
这造型的冲击力过于巨大,以至于林宸盯着面前巨大的……红宝石项链,整个人都傻了。
“护法,是什么人闯进阵来了?”
突然有人声从屏风另一侧传来。
“是个练气期的小子,大概是外头四个魔种扔进来探路的,居然没死,运气倒好。”
那女子一边答话,却看到不看林宸一眼。
而屏风里的人来了兴趣。
“既能入得我阵,就是与我神教有缘,段护法,把他留给我玩玩好不好。”
那段护法不置可否,忽地凭空消失,只留余音缭绕,
“我去杀了那几个魔种,你不许出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