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镇子距离县不远,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衙门的人便赶到了。
来的是一个捕头,和十几名捕役,那捕头一只脚才抬进屋,洪亮的声音便传来,“掌柜何在?”
门口光线一暗,一名身着黎色公服的彪形大汉走了进来,四方大脸,眉毛浓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掌柜连忙迎了上去,“秦捕头,您可要为小店做主啊!”
秦捕头生的粗犷,行动间虎虎生风,看了看那楼梯道,“你店里砸死了人,人家死者家属还没让做主,你倒是先嚎上了!”
“小的可真是冤枉啊,这店里头年才修整过,不说别的,这楼梯就是新木,断不可能年久失修!”掌柜一边说着,一边随秦捕头走到尸体旁边。
秦捕头倒是不怕死尸,看了几眼,随手翻了翻尸体。
冉颜微微皱眉,心里对秦捕头的做法很排斥,这时候随意移动一点东西,都有可能影响验尸人员的判断,不过她也不曾阻止,因为但凡有些经验的仵作,都能看出这尸体的死因。
“仵作去别县验尸去了,傍晚才回来,先把尸体抬走。其余人证、嫌疑犯,全部都在这里不许离开!”秦捕头朗声道。
他话音方落,立刻引起了众人的不满,这家店靠近码头,店内停留的多半是南来北往的行客,谁有时间在这里耽误?若是半个月都破不了案,他们岂不是半个月都走不了?
“哪个是踩塌楼梯的小娘子?”秦捕头转头问掌柜。
掌柜伸手示意一下冉韵的方向,“就是这位。”
秦捕头点点头,目光淡淡略过冉韵面上,随口道,“带回衙门审问!”
冉颜眉头皱的更深,这个秦捕头根本就知道冉韵不会是罪魁祸首,却如此轻率!她向前走了半步,却看见抱箱站在门口的刘青松,立刻扬声道,“刘仵作,你难道打算袖手旁观吗?”
众人正是急着脱清嫌疑好离开,冉颜此话一出,刘青松立刻成为全屋的焦点,可他依旧装作不知,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直到秦捕头走到他面前道,“你是仵作?”
刘青松向左看又向右看,秦捕头不耐烦吼道,“看什看!说的就是你!”
刘青松被震的脑袋嗡嗡作响,半晌没反映过来,秦捕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给拖到尸体旁边,没好气的道,“验尸!”
“你吼什么吼!在下是医生!心情好了才勉强帮刑部验验尸体,在下是官人户籍,你给我客气点!”刘青松拍掉秦捕头的手。
秦捕头有些愕然,原听见人叫刘青松仵作,便以为他多半是贱藉,所以根本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可没想到人家竟是官籍。
“我有眼不识泰山,但是眼下……这尸体……”秦捕头脸色有些涨红。
想想一个堂堂捕头在众多人面前落了面子,尤其还有他的属下,多丢人的一件事儿啊!
后世的很多故事里都把唐朝捕快塑造的威风八面,唐朝没有捕快,只有捕役,而不管是哪一种,与众人想像不同的是,它们古代都属于贱业,捕役或衙役不仅自己不能参加科举,连儿孙都要脱离这个行业三代以后才可以参加科举。
所以秦捕头的身份比刘青松要差上几级,面子再重要也得低头。
刘青松趾高气昂的理了理衣襟,放下箱子,用脚踢了踢尸体,“尸体都硬成这样了,至少死了两个时辰以上,而且你看看这个楼梯,断口如此整齐,分明是有人处心积虑的截断,这没有一定时间也做不到,你们查查在这家店里待了两个时辰以上的人吧!”
刘青松傲慢的样子,令所有人都想往他脸上狠狠的栽几拳,奈何他是官籍,真揍了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秦捕头也做捕役许多年了,没验过尸,却看过不少次仵作验尸,因此也明白人死后半个时辰之后才开始渐渐僵硬。
刘青松就是摘除了他自己和极少数人而已,这家店是客栈,只有几位客人是刚刚才到的,其余人都住客。
“这个人是被冻死。”冉颜沉冷的声音道。
刘青松看着冉颜冰冷的神色,不禁打了个哆嗦,看来他故意只摘除自己,惹怒了这位祖宗,想到若冉颜真成了萧颂的夫人……刘青松的心顿时一片冰凉,他以后的日子可是水深火热啊!
“冻死?”秦捕头见冉颜衣饰不俗,却也不敢嘲笑,但他心里着实不以为然。这人流这么多血,怎么会是被冻死!而且这才八月天,就能冻死人?
冉颜走上前去,扯过刘青松的袖子,硬拽着他靠近尸体。
就在众人还未曾反映过来的时候,冉颜忽然拉着他的广袖擦拭尸体的后脑勺,“看见没有,这血根本就是后倒上去的。”
“冻死的尸体呈卷曲状,皮肤苍白,外露肢体皮肤束毛肌收缩,出现‘鸡皮疙瘩’,身体私处缩小。人在遭遇寒冷的时候,身体会自动进行调温,经历过寒冷的人都知道,有身体会被冻到麻木没有知觉。”冉颜环视一周,见有人不断的点头,亦有人附和,又继续道,“一旦身体温度无法调节,一直处于热量流失的状态,反而会产生身体发热的幻觉,有时会自己脱下衣物。”
这种现象,在法医学上称之为“反脱衣”现象。
冉颜俯身用刘青松的袖子包着手,稍微检查了一下尸体,“方才面色萎黄,少得热气则两腮红,口有涎沫出,其涎不粘,此是冻死症。尸温……较低,一般尸体温度降到与周围气温相等约为一昼夜的时间,秦捕头不妨过来探一探,这具尸体的温度明显低于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