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冉闻也终于发现了冉颜的存在,遂与身旁几个大儒打了招呼之后,走了过来。
“阿颜来啦!”冉闻笑眯眯的看着她,慈父一般的形容,“随阿耶去拜见几位叔伯。”
说罢转向萧颂道,“萧贤侄不如也一并过去坐坐吧?”
冉闻那几个族兄都任有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正五品,且是外放官员,即便是外放四品,也抵不过萧颂的京官四品,这也是刘品让与萧颂同为四品官员,却总感觉比他低上一头的原因。
萧颂并不喜欢在同僚宴之外的宴会上与其他官员有什么瓜葛,但他余光若有若无的扫过冉颜一眼,旋即热络的笑道,“伯父有言,晚辈自然从命。”
他这一句话立刻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卖了冉闻一个人情,顺便说明自己是以晚辈的身份去与长辈聊聊天,与公事无关。
冉闻自然也听得明白,但他今日主要是为了让彼此都熟悉熟悉,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好。
冉闻这么想,是因为他太不了解萧颂的为人了,萧颂是那种能把公私划得特别清楚的人,只有他自己认为形势必要的时候才会放水。否则,即便他父亲宋国公插手,他也不会有半分妥协。
“是。”应了一声,乖顺的随冉闻一并走。
萧颂拣了一个时机,偏头与冉颜悄声道,“拜见过后,寻个恰当的时机告退吧。”
冉颜点点头,却不知能不能等得到恰当时机。
三人一并走到一个十二幅屏风遮挡的小间内,冉颜稍稍抬眼看了一圈,发现全部都是三十岁到五六十岁不等的男人,约莫是聚在一起讨论时政、文章 。
萧颂一进来,所有人便都起身相迎。
“诸位长辈万万不可如此多礼,折杀钺之了,快快请坐。”萧颂连忙拱手还礼。”
他这番形容,令众多官场老狐狸觉得既舒心又失望,舒心因为,这么个位居高官、气势凛然、人称“长安鬼见愁”的刑部侍郎竟然对他们执礼甚恭,言语和善;而失望则是因为,一旦定了辈分,就是定了今晚聊天的主题,万万是不能涉及官场时政的,这是朝中官员之间不成文的规则。
等他们一圈寒暄完毕,冉闻这才向冉颜一一指引在场的冉氏族人。
期间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冉颜的手臂受了伤,言语间多有关怀,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或真或假,但有心和无心的区别高下立见,冉颜不禁感叹,冉闻究竟是什么原因这么不待见郑氏和她?
不一会儿,萧颂便挑起了话题,谈论起最近长安出现的好文章 ,以及江南道的才子大儒们,于是这个两道文化座谈会,冉颜的存在便显得有些多余了。
冉颜挑了个时机,便向众人告辞,领着晚绿和歌蓝绕小道匆匆返回临水居,不给那些或者好奇、或者想找茬的人丝毫机会。
就在穿过通往临水居的小径时,忽然听见亭中许多郎君的声音。
“冉十七娘那一笑当真是动人心魄,齐六娘倘若也有笑容,恐怕亦不差啊!”那郎君叹道。
有人接口道,“说起来倒也可怜,听说她亲生母亲过世之后,她便不能笑了,八年不曾除素服……你说齐六娘的生母会不会是惨死?被她亲眼瞧见了?否则也不可能打击如此之大啊!”
又有人道,“倒是有些道理,那冉十七娘自幼丧母,之后便没多少笑颜,是不是也目睹了母亲死状?或者……是继母……”
“话不可乱说,不可乱说!”
其余人连忙异口同声的止住他。
冉颜恍若未闻一般,径直从小径上穿过。
亭中众人听见脚步声,连忙噤声,均有些被人撞破的尴尬感。但见冉颜丝毫未觉得样子,不禁又松了口气,心想她也许是刚刚才经过。
歌蓝与晚绿有些汗颜,走到临水居的院里,晚绿感慨道,“娘子听墙角听的真是坦然啊,把那些人吓得倒是做贼心虚一样。”
“他们不应该心虚吗?”冉颜淡淡道。
难道他们聚众说八卦,她还得躲躲藏藏的从该走的路经过?
“可是原来念书的时候,那个圣人不是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嘛。再说大家都是躲着听墙角的。”晚绿抓着脑袋,想了两句圣人言。
“圣人还说过‘非礼勿言,非礼勿为’他们既然敢在公共场合议论,我为什么不敢听?”冉颜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以前也发生过撞破别人八卦的尴尬事件。当然尴尬的一直都是别人,冉颜从来都是理直气壮。
“话是这么说……”晚绿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但一般人不都是藏掖着吗?又或者实在气不过,冲上去找那些人理论。
像冉颜这种纯属“路过”的人,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回到寝房内,冉颜一抬眼便被眼前的情景镇住:水粉色的帐幔,粉白轻纱,便是连珠帘不知用什么也染成了红色,水晶珠帘在柔和的灯光中轻轻晃动,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冉颜一回府便坐在水榭上看景,还是第一次进到寝房里。
入目之处几乎全是水粉色,冉颜实在很难想像自己有一天会睡在这样梦幻的房间里,但心里实在不能高兴的起来!大片的粉色,腻的她喉管都有些发堵。
“娘子,这高氏倒真的用了心,东西都是鼎好的东西,也都是娘子喜欢的样子。”刑娘将里里外外都收拾完一遍,看见冉家没有怠慢冉颜,这才稍微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