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浅美和盘托出,复述时候,语气里多了几分悲愤。
听罢,程墨深紧紧抱住了她。
这一刻的拥抱,施浅美忽然觉得程墨深像是个缺爱的孩子。
正讶异着这奇怪的感觉,也未来得及细致感受或是道出疑虑,施浅美就听见了程墨深的声音——
“如果我说,Angle经历的那些,都是我害的呢?”
像是突然听见了难以置信的信息,施浅美错愕地圆睁了眼睛。大抵因为太过惊愕,她居然做不出其他的反应,连错愕也仅仅只是顿下了所有的动作,屏住了呼吸。
仿佛是以为施浅美没有听见自己的话语,程墨深顿了顿,又说:“是我毁了Angle的。”
“怎……怎么回事?”
终于反应过来,施浅美问道。
她记忆里的程墨深那么宠爱程情深,怎么可能会是她那些可怕经历的罪魁祸首呢?!
“就是因为我,是我,是我毁了Angle的。”程墨深愈是回忆,声音愈是哽咽,“因为我的母亲妒忌Angle的母亲,所以故意借我的口,道出Angle可能不是亲生的一事,又故意让我看见Angle的母亲与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经由我去告诉我的父亲。父亲一向疼爱我,又确信我不会无中生有,所以就信了。”
原来如此!
施浅美愕然惊叹后,深呼吸,轻抚着程墨深,安慰道:“你也不是故意的啊。”
“可是,是我的错啊。”程墨深将她抱得更紧了,“我一直在弥补……一直不敢告诉Angle……”
脆弱的程墨深。
记忆里不曾有过如此彷徨无措的程墨深。
施浅美只觉得心疼,心疼他苦守秘密的痛苦,心疼他一个人承担罪恶的罪名。她深呼吸,抿抿嘴,声音也变得哽咽,说:“还老骂我是笨蛋,你才是傻瓜。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也只是被……唉,反正不说就不说啊,就算情深知道了,她也没有理由责怪你什么的,而且她那么爱你,根本就舍不得怪你啊。”
她自己说着,也语无伦次起来。
这夜注定不安宁,程墨深仿佛是喝醉了一般,明明滴酒未沾,却腻在了她的怀里,也开始罗里啰唆地讲诉着自己的过去。
他说:“浅美,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恨他的。”
他口中的他,是指程卓旭。
若是说毁掉,那么在程情深这件事上,程墨深很清楚,自己的母亲才是程情深事件最不能逃避责任的那一个。可是,程墨深这个无意中充当了侩子手角色的少年,却甘愿承当罪责,从一开始,就替自己的母亲受下了这罪孽的深重歉意。毕竟,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就算她如何罪孽深重,归根到底是因为女人间的妒忌,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憎恨她。
可是,他却恨着程卓旭,一直恨着。
归根到底,所有的一切,都源于程卓旭的三心两意,他爱着太多的女人,也疑心重,他不仅仅辜负了程墨深的母亲,也辜负了程情深母女。然而,辜负本已经令程墨深对其不满,但偏偏他又对程情深有着那样的决绝。
于是,他恨上了他。
他一直以为,就算再花心,自己的父亲也是个疼爱子女驰骋商场的大人物。直到程卓旭要将程情深许给那个官家智障少爷时,他万万想不到,原来他敬重的父亲竟是如此卑劣不讲情分。
就在程卓旭鞭打自己的那个晚上,程墨深在心里将对他的全部敬重默默抹去。
27岁,程墨深接手程氏,程卓旭以身体原因,进入私人疗养院。
28岁,程墨深已经是台湾商场上的传奇。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在那样短暂的时间里,成为程氏的继承人。没有人知道,程墨深接手程氏的那一天,程卓旭只是喝了一杯混了安眠药的酒,尔后在私人疗养院的时光,是他的禁锢时光。
是的,程墨深在最短的时间里,迅速成长,还将程卓旭关入了疗养院。
或许,这样的他看起来很是无情,但他知道,只有自己强大且无情,他才能撑起程情深想要的未来。
程家亏欠程情深的太多了,程墨深只能用无穷无尽的宠爱去偿还。
程卓旭在疗养院的那些日子里,他并不时常去看程卓旭,他在为程家打拼着更庞大的事业。
偶尔去看他时,他与程卓旭也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话,程卓旭看他的眼神,简直想杀了他,而他回敬的,是冷漠无所谓的眼神。程卓旭一直想逃出疗养院,他也曾扬言,若是出去,他定会亲手送他到牢狱里,绝不手下留情。可后来,慢慢的,他老了,他的身体也真的开始出现了各种问题,他开始认命,他开始回忆他的一生,他开始懂得歉疚,他开始想补偿。可,一切都晚了。
程墨深告诉他,一切都晚了,回不去了。
他告诉他,他这一生都无法原谅他,情深也是。
听罢程墨深的呢喃,施浅美彻底的震惊了。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见不得人的秘密,可,未曾想到的是,原来在这偌大的程家里,她是拥有别人秘密最多的那一个。
而这些,都是她收获的爱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