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征弱冠之年便已封了侯,论战功在整个朝堂再无其二,上回她跟着唐培义一同去金銮殿觐见时,皇帝话里有话地说要赐谢征九锡(ci)。
朝臣们却噤若寒蝉。
她当时便觉着奇怪,回进奏院后问唐培义九锡为何物。
唐培义讳莫如深地答道:“自古以来,唯有天子封无可封了,才会赐臣下九锡,其中含纳了车马、冕服、乐悬、纳陛、斧钺、弓矢等九物,象征的是无上皇权。但历代被赐九锡的,都是不得善终的奸佞之臣。”
眼下的朝廷是李党和魏党分庭抗礼。
皇帝当日的话,是想把谢征推到风口浪尖上,让魏严和李太傅来对付谢征么?
樊长玉心下难免也多了几分忧虑,她帮长宁理了理衣领,只说:“皇帝要赏赐什么,阿姐怎么会知道呢?”
长宁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埋首在樊长玉怀里噘了噘嘴。
长风偶尔掀起车帘的一角,樊长玉轻拍着她后背,目光透过车窗掠向皇宫所在的方向,眉头微锁。
-
皇宫。
“宣,武安侯谢征觐见——”
传召声自冗长的宫道间传来,在雁翅楼外东西两侧十丈高的城台间撞起无数回音,浑厚威严。
披甲配刀的金吾卫在午门前分站两列,神情冷硬肃穆。
&n
bsp;日头正高,庑殿顶上的琉璃瓦都被太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
谢征一身戎甲,缓步走进了兽口般大开的宫门,玄色的披风在身后扬起,似拖曳着一地血沉煞气。
他眉眼散漫又噙着丝丝冷峭,肩头的麒麟首肩吞在烈日下目眦狰狞,本是瑞兽,仿佛也多了一股在战场上久饮人血后的戾气和邪性,叫人不敢直视。
宫道两侧的红墙金瓦,在这刹那间恍若都失了平日里的庄严与华贵,谦卑蛰伏在他跟前。
待谢征走上金銮殿时,满朝文武纷纷侧目注视着他进殿。
武官之首的位置还为他空着,立于左侧文官之首朝位的李太傅,轻瞥谢征一眼后,布满皱纹的眉头微锁。
魏严养在身边的这头狼崽子,终究是长大了,论其狂佞和手段,当真是半点不输年轻时的魏严。
他收回目光后手捧笏板,继续平视前方。
谢征对所有打量的视线视若无睹,抬眼看向坐于金銮殿上方的年轻皇帝,齐昇与之视线一撞,面上的笑意都牵强了几分。
谢征唇角似嘲非嘲地一扯,连跪拜之礼都懒得再行,只将腰身往前微倾了一个度,抱拳道:“微臣参见陛下。”
他已封了侯,朝见天子无需再自称将。
齐昇一面惧他,一面又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道:“谢爱卿快快平身。”
随即看向满朝文武:“谢爱卿乃大胤栋梁,朕特许其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奏不名。”
这是从谢征封侯时,他便允谢征的特权,可以说,从那时起,他就在谋划着怎么离间魏严和谢征这对甥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