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涛闻言,便做出一副惊诧的样子看着夏侯瑜,然后上前两步微微福了福身,淡然的笑道:“几年不见,表兄竟是大变了模样。乍然相见,真是不敢认了呢。表兄既然来了绍云县,怎么不去家里坐坐?父亲昨儿还说起了你呢。听说——表兄已经做了父亲?真是可喜可贺呀。”
夏侯瑜此时心底是酸甜苦涩真是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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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柳雪涛猛然看见自己时的片刻惆怅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那时他看见她那淡淡哀伤的眼神时,心底多少还是有些甜蜜的。那说明她的心里至少还有他。
可是,她和她的丈夫不过是一个眼神的对视,再看过来时便已经如陌生人一样的疏离。
曾经那么亲密的一直被自己放到心尖上的人,却可以如此淡漠的看着自己,她是怎么做到的?这究竟还是不是之前的雪涛?柳雪涛瞬间的变化让夏侯瑜从那一丝淡淡的甜蜜中一下子掉进酸涩里,尚未回味的时候她又来了一句:俊熙,他是谁呀?
她叫他俊熙,然后问他自己是谁……
这句话简直如一把冰刀狠狠地戳进夏侯瑜炙热的胸膛。让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彻底的疼痛的时候也是去了赖以生存的温度。
有那么一瞬间,夏侯瑜是无法呼吸的。直到柳雪涛款款向前两步对着自己福身行礼之时,他都被这种近似死亡的气息压制着,无法说话,无法动弹,无法做任何动作发任何声音。
然后她开口问候,说几年不见变化真是大呢。又让夏侯瑜的心底一酸。
可怜的姑娘,她是在极力的掩饰么?明明前些日子刚刚在铁艺作坊那里见过面,自己还拉着她的手说过几句话。虽然她怒极逃走,还说了些狠心的话,但他并不生气。原本就是他先负了她,无论她怎样,他都不会怪她的。
之后,她居然又略带责备的问自己到了绍云县为何不去家里……
呵呵……夏侯瑜又要偷偷地笑了。
她还是那个调皮的丫头,总是会揭人的短处,喜欢抢白人,喜欢看人家发窘的样子。那样她就像是一个吃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笑得比天上的白云还纯净。
不过瞬息之间,夏侯瑜的心情已经千变万化。
待柳雪涛说完了那几句话淡定的看着他时,他似乎已经读懂了这份心思。于是他微微颔首,说道:“我也是刚到。原也准备去姑父家里坐坐,向他老人家请个安的。这不因为有一点急事要先见一见周兄,所以要晚些时候再过去。”夏侯瑜说着,便徐徐转身对着后面的雅间叫了一声:“周兄——卢家大少爷和我表妹正好来了。不如大家一起坐吧。”
周玉鹏听见说话从雅间里出来,见了卢俊熙和柳雪涛后抱拳笑道:“真是巧啊,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卢大少爷和少奶奶。反正也没有外人,不如一起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
卢俊熙的脸早就绿了,心想鬼才愿意跟你们一起喝茶聊天呢?谁知道夏侯瑜那家伙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只是周玉鹏钻出来了他也不能太失礼。于是上前去拉住柳雪涛的手笑道:“不了。多谢周公子好意。周公子和夏侯公子有事商议,我们过去多有不便。再说——我们不过是上来歇歇脚,这就要回家去了。原本也没打算在外边逗留,雪涛如今这身子也不是很方便。二位先请。”
说着,卢俊熙便把柳雪涛往怀里带了一下。用意十分明显,是直接用行动告诉柳雪涛拒绝对方的邀请,否则他就炸毛了。
柳雪涛虽然对夏侯瑜带着一丝不一样的感情,但此时她还是理智的。不说别的,单为了自己独自里的那块儿肉,他也不可能和卢俊熙闹翻了。她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木有爹不是?
所以柳雪涛很配合的看着卢俊熙笑笑,直接不再同夏侯瑜说话而是对卢俊熙说道:“相公,我这会儿忽然不想喝茶了,我想和鲜榨的橘子汁。”
“橘子汁?”卢俊熙一头雾水,橘子就橘子吧哪儿还来的什么汁?不过此时他才不管外边有没有卖橘子汁的呢,他媳妇说了一句不想喝茶,而且看都不看对面的老情人一眼,便是给足了自己面子,见好就收吧!于是他忙点头说道:“好,那咱们走吧,去喝橘子汁。”
夫妻二人说着,便对着周玉鹏夏侯瑜笑了笑,转身往楼下走去。
恰好店家小二端着茶从下面上来,见了二人后奇怪的问道:“二位怎么就走了呢?这茶已经好了呀。”
“嗯,茶不喝了,钱照给。”卢俊熙说着,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到托茶具的托盘里,带着柳雪涛下楼离开。
周玉鹏看了看身边的夏侯瑜,叹了一口气说道:“夏侯,行了。使君自有妇女,罗敷自有夫。你还这般痴恋着,又是何苦呢?”说着,他便抬手拉了夏侯瑜一把,然后转身进了雅间。
夏侯瑜神色微微一动,面色恢复了正常,然后亦转身进了周玉鹏定下的雅间内。
柳雪涛和卢俊熙走出了茶肆的门口,正好遇见买点心回来的紫燕。卢俊熙便一摆手颇有些绿林豪侠的样子说道:“走,喝橘子汁去,哪有卖橘子汁的?”
柳雪涛忍不住笑道:“行了,别装了。你都不知道哪儿有卖橘子汁的,又问谁呢?”
卢俊熙便侧脸看着柳雪涛开心的笑问:“娘子,那不是你说要喝么?没卖的怎么办?要不——”卢俊熙站在茶肆门口做苦思冥想状,片刻之后又俯身把嘴巴贴到柳雪涛的耳边,悄声问道:“要不,咱买了橘子回家自己弄去?嗯,为夫想好了,橘子嘛,我来剥皮,然后我把橘子瓣儿一个个收拾干净了,然后放到嘴里嚼,那汁水都吐给你你喝,剩下的渣儿给我吃。行不?”
“你——胡说!真是恶心死了……”柳雪涛开始还认真地听着,以为这小死孩有什么好办法,不想却又被他调戏了一道。于是一边抬手去悄悄地拧了他胳膊内侧的细肉儿一把,一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趁他因疼痛而龇牙咧嘴顾不上自己的时候,急匆匆的往对面的橘子摊儿前走去。
“喂!你这女人——”卢俊熙胳膊内侧被柳雪涛拧的疼得他掉了几滴眼泪,见她一蹦一跳的跑开又担心的要命,指着她的背影叫道:“你慢点跑……”
二楼上的茶肆雅间里,周玉鹏和夏侯瑜临窗而坐,看见大街上打情骂俏的一对璧人,一个满脸的叹息,一个则满脸黑线。
“夏侯,放下吧。人家如今过的挺好的,你若是强行介入,恐怕对你们二人都不好。”周玉鹏说着,便亲自拿起紫砂壶为夏侯瑜倒上了一杯茶。
“她明明还是记着我的。雪涛就是这样,她总是会掩饰自己的内心,让别人以为她很快乐,很懂事,她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对那些是是非非都从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她自己内心的苦楚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一个人默默地反刍。这样的雪涛,让我怎么割舍的下?”夏侯瑜一脸的惆怅,一口喝下那杯浓茶,贪恋着那一丝淡淡的甘甜。
柳雪涛终究是买了一大兜黄橙橙的橘子,还买了些鸭梨,香蕉,蜜柚之类的水果,最后又让卢俊熙去给她买了两串冰糖葫芦,还有一大包糖炒栗子。
紫燕一个丫头本来手里还提着几盒子糕点,现在又有这许多东西,使得她跟在后面拿东西有些吃力,便回头骂石砚不把马车牵过来。卢俊熙看着原本文文静静的丫头如今骂起人来也是一句一句的,便暗暗地替石砚担忧。又不声不响的拿着最后买的冰糖葫芦和栗子跟在柳雪涛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