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婵悠然说道:
“刚才立在这山丘上,望向洞庭之北,忽然便看到另一种生活。牧云你且休懊恼,那样的生活是你无法想像。嗯,如果说眼前的日子是在洞庭湖最深的湖底,我恍惚间看到的那种生活就像在这飞雪源头的高高云天顶。”
“嗯,我知道。”
听了月婵这席话,张牧云当然并不懊恼。不仅如此,他对月婵忽然说起的那个了不起的生活,一点都没惊奇。
此时那风雪渐渐小了。斜斜吹来的北风将曼丽少女的额边两绺垂髫漫漫地吹起,随风摇曳在娇娜如画的容靥前。只见她继续说道:
“假如,有个人这两种生活都经历了,牧云你觉得她会认为哪种好?”
“当日是那高在云天的日子好!”
张牧云毫不犹豫地回答,甚至觉得这疑问真是多此一举。
“唉……”
听牧云这么回答,月婵却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按常理来说,该是你说的这结果。可是……”
她的神色变得有些迷惑:
“怎么那个经历过富贵堂皇的人,还是有一点点觉得,这种卑下平凡的日子却每天过得很快乐……”
“这……”
自幼生长乡村的少年果然比较庸俗。见月婵这般如怨如艾地感慨,他只觉得不可思议。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他心中不厚道地想道:
“吓!放着那样好日子不安心,却觉得贫苦生活可乐。我看妹子认识的那人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有病哦!”
不过这样的想法自然不敢跟月婵说。他现在也搞不清楚,月婵说的那人究竟是不是她自己。
“牧云。”
正在腹诽,却听月婵又说道:
“不仅仅如此,那个人以前还只想做惊天动地的大事。恐怕你不能想像,她可以为了一副只是耳闻中利害的弓箭,就驱动好多大人物为她奔波卖命。那时她只觉得这样理所当然,直到她后来经历过一段犹如在洞庭湖底的低下日子,她才发现原来哪怕做一件小事也并非易事。”
这时月婵似乎不再需要牧云回答什么问题。她只在那儿娓娓自语,说道:
“比如原先在她眼中微不足道的一顿饭菜,若真个做时,却要购齐油盐酱醋,备好米面菜蔬,还要劈柴打草。到了做饭时,要洗菜淘米,要刷锅升灶,然后细细烹煮,如此才可能五味调和。纵然如此,却往往尚难让食者个个满足。若从这点想去,那个人一时异想天开安排下去的未知之事,之后过程中也不知会有多少比这做饭更难上百倍的事。尤其,一想到这些奔波往来之人,别说其他事情,至少一日三餐的饭菜就要费得许多厨娘主妇为之操劳。这么一想,那个轻易使唤别人之人,实在轻率可恶。”
“呃……是哦。”
听了月婵这一番言论,张牧云倒觉得发常人所未想,言之有物,便真个有些动容了。细细琢磨她话中真义时,却听她继续说道:
“我看,也只有等她在厨中亲手做过这些想都没想过的琐事,再出去见过那些脸难看话难听之人的脸色,这才会明白,以前无论老少妇孺她都当刍狗般对待,错得有多厉害!咳……咳咳!”
在寒风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还越说越激动,最后月婵禁不住猛烈咳嗽起来。
“别说了!”
见此情形,张牧云忙让月婵别说下去。又想了想刚才她的话,张牧云便大大咧咧地道: